燕连环拱手作揖,声音朗朗,“晚辈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此次行动皆有晚辈一人策划,与他人无关。此次分别,晚辈也只消带去端木研一人即可。但话已至此,希望段老应允晚辈一事,定要保全此间两人一猫不受奸人所害。”
少年话音刚落,就连钱子云都有些站不住脚,开口本想质问却碍于身份转为了小声呢喃,“这可与你先前承诺背道而驰啊。”白壶站在他的一侧,明眸之中同样满是不解。
张若汐的眼神几乎和白壶一模一样,同时,她也并没有开口。只因段清秋立于眼前。虽然段前辈此刻对大伯的弟子燕连环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但是大伯几乎没有和她提到过他年轻时的生活。反倒是二伯总是半吹嘘半分享地在自己耳边唠叨那些陈年的旧事,其中不乏对自己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无尽怀念。然而无论二伯在他的故事开始之前如何强调自己的风流倜傥,每当他进入叙述状态之后总是控制不住地将一切修辞聚焦到两个稍长的年轻人的身上。那便是大伯和这位名叫段清秋的前辈。
在燕连环说完之后,段清秋微微点头,任由赵长风如何地抓耳挠腮自己都未曾瞥去一眼,“这是自然,我段清秋可用名誉作保。”说罢,他便想动身前往张若汐所在之地。毕竟老人家懒散自在惯了,突然间被如此多的晚辈行注目礼多少有点不适,尤其是身旁这个自己翻遍了所有记忆也只是搜出几个不确定是不是对方的模糊身影的赵姓师弟眼看着就又要抢上前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冤叫屈。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跳跃在他的脑海之中,教他不得不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底下那位眉眼弯弯的少年剑客,心下大为惊奇,不由得嘶了一声。不过好在有这一声惊叹,使得心虚且多疑的赵长风并未继续上前,难得落下一份清净。
“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那一根筋的眼光竟还是如此毒辣。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有了如此本事。”段清秋无心的一句评价,牵引着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凝聚到了燕连环的身上。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一向沉稳得有些过分老道,无论与谁对答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的男孩此刻竟像是愣在原地,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不停摇头,连声“谬赞”。
燕连环自然明白段清秋所指何事,其实在他做出此番行为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被对方洞悉的准备。隔空传音本就是道家秘法之中较为重要的一种手段,资深道士无不被要求熟练掌握。但是它却有着一个非常不堪的弊端,那就是所传声音极有可能被实力相当或者更强之人轻松获悉,即使对方并没有特意留心于此。大致可以理解为声音自动跑入了对方的脑袋里面。所以很多时候,隔空传音只能用于迷惑对手。然而,燕连环如此年纪,却已经敢在这般场景大胆使用,其熟练程度自不必说,观察周围众人神态,除却钱张二人满脸震惊想来是燕连环所传对象,其他人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加以推导,燕连环此时实力自是不在徐赵等人之下。想着想着,一个相当恐怖的念头在段清秋的心中爆开,有没有一种可能,此人的实力较之自己也是不分伯仲!
燕连环自然清楚自己的传音早已被段清秋尽收耳中,不过却不知道老人如今的心中所想。他微微侧头,先后与张若汐和钱子云四目相对,仔细观察,似乎仍旧能从二人眼中窥见些许不甘甚至抱怨,但嘴中却都是回以妥协。最后看向白壶站立的位置,燕连环又觉不妥,一点念头飞转印在白猫的脑海之中。而白壶显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全身毛发猛地一立,不过随后也是调整过来,再度看向燕连环的眼神之中已经满是祈愿。
照顾好端木研。燕连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感觉得到任何的念力波动,可白壶的声音却是那么地清晰且难以抹去。
这一次的摩擦最终以段清秋的露面而宣告终结,老人招呼过来了二人一猫,接着带领着徐赵和他们的数十名弟子一起返回了城镇。除了端木研粗重的喘气声音,重归安宁的郊区已经很难让燕连环再多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
他先是将面目狰狞的端木研安置在了附近的一棵树旁,看样子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又一次缠了上来。燕连环清楚得很,自己并不能为他提供很多的帮助,空空忧愁也只是浪费时间,个人的劫难总要个人去扛。他身形辗转,又一次回到了先前交战的地点,段清秋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赫然在目。燕连环走到了张若汐原本站立的地方,他探头向下望去,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之中,一截断臂孤独地闪着火花。
等到端木研再度清醒的时候,燕连环已经推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来的轮椅带着他走了许久。速度虽然慢些,但总是好过没有。这一次的苏醒,不仅仅端木研自身,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燕连环都觉得他轻松了许多,夸张一点,甚至都可以用上脱胎换骨来加以形容。除了肌肉线条变得更为硬朗,就连他的精神也昂扬了不少。行动起来更是呼呼带风,随意挥出的一拳竟已经可以在一块巨石之上烙下痕迹。
因此,他们的行进速度自然提高了不少。许多时候,纵使是夜晚也要继续前行。但端木研却是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很轻松就可以依靠双腿追上燕连环的飞剑。期间,端木研许多次企图从燕连环的口中套出更多的当自己处于昏昏沉沉被梦境折磨时的细节,不过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却依然跟他们刚刚下山的时候一个模样,一次次轻而易举地将话题带偏。就这样,两人结伴又走了一段日子。燕连环根据张道乙所送地图之上的标注,挑了间偏僻的驿站,为两人提供一夜的休息。
这家宾馆仿佛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的地图甚至都没有对其进行标注。它恰好处在一个道宗势力薄弱的点,想去距离最近的大型城镇都要花上不少时辰,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较为方便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