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种企业号一般都是有运营去做的，正主没这么容易就能联系到。”

“我以为能力者在市面上应该没这么大胆，可红樱是在论坛接的委托，这是……？”

林沐卉点头，“这也是最奇怪的部分了。琴川家都是能力者不假，这谁都知道，红樱也是目前唯一一家公知的能力者开的公司，但为什么要找我们呢？明明手下有那么多能力者不用，怎么会来找我这几乎没什么影响力的赏金猎人？”

“会不会是你的能力？”王从幸猜测，“‘兔子跳’？”

“不至于，”林沐卉摸着下巴，“我的能力又不是那种独一无二的。”

王从幸也机灵，没有继续问下去。前台说是没有监听设备，那谁能保证呢？他认为能力效果应该还是需要对外保密的，好比智商正常的主角练就绝世武功，不可能立刻就去满世界宣扬以此吸引邪教围攻。

“走一步看一步嘛。”林沐卉倒也没严肃多久，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的精怪。

电梯层数攀升着，空间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两人虽还在瞎侃，但都心不在焉。

电梯很快到达了63层，白色电梯门随着提示音打开。出人意料的是，电梯外没有走廊，而是直达了间不算大的日式和室。地板铺满了榻榻米，角落摆放着颗小型的全息樱花树，和室中央摆放着张褐色室桌和四张蒲团，室桌的对侧静跪着一位化着淡妆，身穿红白色打底巫女服的短发女子。

两人都愣住了，有部分原因是来自这间规模不大的和室，更大部分则是坐在那儿的女子，谁都没想到琴川守琴川家主，红樱公司的当家竟然还是个年轻人。

还是林沐卉反应够快，她悄悄拽了下王从幸的衣服，随后微微鞠躬：“初次见面，多关照。”王从幸也照葫芦画瓢，跟着鞠了一躬。

短发女子同样以跪姿躬身回礼，王从幸在电影里见过那种姿势，这叫“浅礼”，是一种身处跪姿时行的礼，需要将上半身向下倾斜三十度，然后将手滑至膝前，维持几秒才算礼毕。

“‘冉小茶’，初次见面。”短发女子将身体回正，嘴里的中文略显生涩，“不知哪位是？”

林沐卉抬手示意，“是我。”

“二位请随意，”短发女子伸出手递向两人面前的蒲团，“不必拘谨。”

“那就太感谢了，跪坐确实不熟练，怕出丑。”林沐卉微笑回应。

等两人都脱鞋落座，短发女子的眼睛微光闪过，她身后的隔扇从内被拉开，走出位端着茶托的和服女子。她先是在短发女子面前放下茶具，然后是两人，倒茶的顺序同样如此，做完这些步骤后，和服女子便再次隐入隔扇。

“请用茶。”短发女子端起茶杯示意。

王从幸也同样端起茶杯，茶杯的触感温润，茶水呈淡绿色，凑近一嗅，是微微的花香，但说不出是什么花。微抿一口，先是略苦，但不涩，而后是类似板栗香的回甘。

他没喝过茶，顶多喝过茶味饮料，之前一直以为茶这东西都是老头子们喜爱的，现在看来是他下结论草率了。这茶喝起来莫名觉得心静，仿佛将人置于小湖中央的亭子，微风扫过湖面，带出几寸波澜，炊烟在远处升起，白鹭划过天际。

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玩意儿不是下药了吧……王从幸惊异于杯中之物所带来的奇妙体验，他又看向对面的短发女子，对方则以袖袍遮掩半脸，另一只手将茶杯送入袖后，让人看不见她饮茶的样子。

“琴川——先生，”林沐卉放下茶杯，直入正题：“您找我来，那应该看明白我下的委托条件了吧？”

短发女子回应：“您的条件我已经看过了，天晨市内几乎所有的公司总经理都在红樱买过服务，个人信息也都留存在数据库中。”

“几乎？”

“是的，目前尚有三家公司总经理未和红樱合作过。”短发女子说。

“不行，我需要的是全部。”林沐卉摇头：“如果不是全部，那我们就没有往下谈的必要了。”

“请放心，既然接下了委托交换，就说明我会用任何办法来达成您的条件。”短发女子却说，“那三家公司在红樱仍有不少员工和经理亲属买了服务，所以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王从幸闻言惊愕，女子所表达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了。虽然总经理没有服务，但他的亲人家属，总会有一个买下了红樱的VIP会员，借着顺藤摸瓜，查清总经理的个人信息还算什么？这种出卖客户信息的事情如果被揭发，哪怕是红樱这么大的公司也吃不消，究竟是多难实现的委托才能让红樱拿出这种代价？

“所以红樱的委托交换，”林沐卉也懂王从幸在想些什么，她盯着女子的眼睛，“总不能是杀个人这么简单吧？”

短发女子却说：“不杀人，您只需要当个保镖就可以。”

“保镖？请问这人是？”

“这个您就不必多问了，您懂的。”

“那还有其他我需要知道的么？”

“稍后我会把相关资料发给您，请放心，红樱已经将二位列入VIP了。”

“二位？”林沐卉扭头看了眼王从幸，“我没记得有说过这位的身份吧？”

短发女子却笑了，接下来的话让王从幸的心都凉了半截：“两位，我们开门见山吧。王氏昨天刚出了事儿，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看见当家的总经理就坐在我面前么？”

这话说出来，王从幸直冒冷汗，心在怦怦狂跳，他意识到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些个做主的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他控制住自己没像个小白一样去看林沐卉，但女孩倒是对此没什么反应，甚至依旧在品尝那杯花茶。

“哦——是这样，也就是说，琴川先生认为这位是王氏经理咯？”林沐卉玩味地挑眉。

“不，他是谁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是谁呢？”短发女子看向林沐卉，“杀人凶手？作案帮凶？或者只是个单纯的赏金猎人？”

“我没听错的话，琴川先生这是要威胁我？”林沐卉拄着下巴，满脸无辜。

“至少这值得尝试。”短发女子微笑回应。

两人的对峙早已开始，但王从幸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有什么底牌，反而是对方看起来比较有胜算，毕竟有这么显眼的把柄，估计很快就要上演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但林沐卉的手牌在下一秒就打出来了，而且效果极其显著：“那我们也开门见山吧，您不是琴川先生，至少不是琴川守，对不对？”

“你说什么？”短发女子皱起眉头。

王从幸也满头雾水，心说难道他错过什么对话了么？

“真要我直说啊？行，那我一个个给您盘道。”林沐卉索性脱掉外套，系在腰间。她扳着手指，自顾自开始说了起来：

“您看啊，第一，普通人都不知道红樱当家人的性别和年龄，所以见到您的第一面我倒是没怎么怀疑，毕竟想青春永驻有很多种办法。但我想请问，红樱十几年前换了话事人后就再也没有人亲眼见过琴川守的脸，而我只是个赏金猎人，排号都排不上的那种，难道我有这么大的面子么？”

“我觉得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短发女子显得有些不自然。

“您别着急，还有第二条呢。红樱家手下的势能者可太多了，而且质量绝对比市面上随便划来的赏金猎人高得多，真的需要我来当这个保镖么？而且为了我去得罪那些公司的老主顾，不太划算吧？”

“第三，您很可能不是个势能者，或者不是个好的管理者。像这样和陌生的势能者接触，是您第一次吧？自打进了这儿，没人检查过我们的ID，也没人检查过我们身上是否有危险义体，估计前台的话术也是您吩咐的，否则她这种级别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来谈合作的？如果说这是您对我们的信任——这屋子可没有任何防范措施，我从电梯走出来，都扫描您身上的义体快三次了，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红樱当家人会没有为自己或者自己的房间植入反侦查芯片么？除非……您是新生代的，不会轻易往自己身上安东西。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推测……最重要的当然是您自认为掌握的把柄，”林沐卉拍了拍王从幸的肩膀，“您觉得这位是王氏经理，所以您认为可以把我这种小人物轻易拿捏，原因我不知道，但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不过前提是——他真的是王自启，您说对么？”

短发女子愕然，同样愕然的还有王从幸。身旁这位方才还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姑娘在此刻宛若两人，他原本以为林沐卉只是个思维跳脱情商很高的漂亮女孩，但他差点忘了，林沐卉也是个赏金猎人，是从小混迹街头和各种场合的能力者，她可不仅仅是漂亮妞，更是个能手撕狮子的怪力兔。

林沐卉像是察觉到了王从幸的眼神，回头冲着他挤眼睛，脸上得意洋洋。她又变回了平日里洒脱欢乐的女孩，而不是那个干练利落的风衣女侠。

短发女子半天没说话，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表情。王从幸也很紧张，虽然林沐卉这一套下来很专业也很潇洒，但一般这种情况后面跟着的就是恼羞成怒的报复……

不过女子倒像是松了口气般，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架子。王从幸感觉到了对方投在他身上的眼神，他也没多细瞅，戴个墨镜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

“所以他真的不是王自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

“我的演技有这么差么？”短发女子苦笑。

“倒不是说演技，谁家企业号会半夜私信一个赏金猎人呐？我觉得琴川守或者官方运营不像个会熬夜的年轻人。”林沐卉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