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靖州
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惨烈的巷战,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上,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被长矛贯穿。碎石瓦砾堆积如山,残破的墙壁东倒西歪,几乎看不出城镇原本的布局,只剩下原处空洞的框架。
在一处房屋被破坏得更不那么严重的地方,盲公的信徒们架起了锅炉,用收拾的布片缝制在一起搭了一个大棚;盲公和几个浣熊信徒依旧是从不断熬着的稀粥里舀起一勺一勺,放进拍着长队的麻木的灾民捧着的碗里。由盲公所领导的“穷人之子”一路跟着望月的部队前行,每当战斗结束后,便由穷人之子安抚这些灾民,并从中挑选个头合适的编入望月的大队。
“这是......”在郊外,有一只黑猫独自一人踩在了较高的山丘上。望见远处城市上飘扬的旗帜,林云忍立刻警觉起来。
【望月的旗帜!他的军队正一路南下吗?居然在这里撞见......如果让前辈再想起那些糟糕的事情的话......】
【绕路吗?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更糟糕的可能是,如果望月的部队扩张到了这里,那就意味着自此往北的所有城镇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从他能够重新指挥北境军来看,前辈留在他身上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我不认为他会是那种对此事无所谓的人,一旦我们的行踪暴露,除掉我们也不过是顺手而为......这样前进的路就堵死了......要怎么办......】
“林,你不需要思考这么多。”回到众人集合的地方,听完林云忍讲述完情况后,乌金倒显得很淡定,“望月不可能在每一个城市里都出现,我们只需要做好变装不被他和他的十三个打手认出来就行。”
林云忍激动地握住了乌金的手——【前辈你终于放下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玛雅却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道:“经过望月王子的势力范围这件事......是按照你们的利害来决定的吗?”
“不,我相信前辈说到做到,我们正在为了夫人你的孩子而努力,也请夫人你对我们抱有同样的信任,即使是在你欺骗了我们之后。”林云忍说这话时依然在激动地看着乌金,“前辈,安全起见,还是你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吧。芭芭拉,你留在这里照顾夫人的安全。”
芭芭拉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在离开暂住的小破屋后,乌金问道:“望月就在这里,对吗?”
“啊~”林云忍挠了挠头,“真是瞒不过前辈呢。”
“这是你特意把我从玛雅旁边引开的缘由......我认为这是你做出的判断,促使你这么判断的理由是什么?”
林云忍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我在附近的难民中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五月前,绿疣蛙族进犯青水南境。镇守南境的大将军万剑锋抵御无果,遂修书向望月求援。望月的北境军因此决定南下,与万剑锋的南境军会合后,彻底击溃绿疣蛙部。此战绿疣蛙首领失踪,剩下的绿疣蛙部决定投降,望月将绿疣蛙众共计约百万人口收编,并从中挑选精壮蛙族三十万编入军队,号称靖州兵。
乌金问道:“三十万的绿疣蛙族,真的肯为了芦芦族征战吗?和青水人比,他们尚未开化,拿大义、礼法约束不了他们,只靠物质赏赐维持的忠诚可是很脆弱的,眼看就要入冬了,望月的部队真的有那么多兵粮来安抚他们吗?”
“绿疣蛙......也有识字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战败后,向望月递交投降的书信了。”林云忍说道,“望月以投降的书信为契机,表示接受投降,并在谈判时设置伏兵,杀光了前来议降的绿疣蛙精英......在完成清洗后,望月才接受了绿疣蛙族的投降。我们青水有句俗语,鸟无头不飞......没有了组织力的绿疣蛙虽然庞大,但每一个个体都被完全离散化,只能任望月摆布。地点就在靖州,就在这里......只有望月亲临,才能做出这样的手笔,所以我认为望月,甚至十三太保大部分人也都在这里。”
“果然......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乌金眼底闪烁了一下血红色的光芒,“收编的绿疣蛙部,万将军的南境军,再加上他自己的北境军......望月手下可调动的部队恐怕超过六十万了吧?我还不至于蠢到在这个时候去和他硬碰硬......”
“听到前辈这么说就好啦。”林云忍松了口气,顺势挨着乌金,伸手搂着他的肩膀:“但是不管他手下的军队再多,他也只是一个人。上次在北境的时候我发现了,只要具备普通中天位炼气士该有的力气,就能伤到他......如果有在他之上的速度和技巧,就能打倒他。”
他弯曲另一只手臂,抓紧拳头,绷紧手臂上的肌肉:“这也是我在努力的方向。不久前,我发现我有能够杀死天灾的力量......虽然是一只没有得到血肉补给,也缺乏恐惧而虚弱到极点的天灾。在找到准确释放这股力量的方法前,我会不断锻炼速度和技巧,等到和望月一对一的场合,我会毫不犹豫地释放那股力量。”
“林......”乌金怔怔地看着林云忍,“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说到底,这也是我的事情......”
“在家人被吃掉之后,我多少也更理解前辈的心情了。虽然作为魔人,有一部分的情感好像消失了......但是想到能够为前辈努力着,我就觉得自己又更像人了。”
林云忍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前辈,我还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一带,最好不要赶夜路。有传闻说是死掉的绿疣蛙的亡魂会在夜里袭击人......而且手法非常残忍。我想,是不愿意向望月屈服的绿疣蛙在发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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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一处破庙内。
破庙的院墙已经坍塌了大半,残垣断壁间爬满了枯藤和野草,大门歪歪斜斜地半掩着——从门缝里往外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在庙宇的正中,一尊巨大的佛像下,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围着一个女人——那幽光正来自女人身下的阵法。每个黑衣人身边都围绕着一圈圈地飘动着的文字,而后这些文字开始逐个附着在兔族女人的皮肤上。
“嗷嗷嗷!”兔女面目狰狞地在地上打着滚,那些符文似乎带着滚烫的温度,印在她的身上便深深陷进了皮肤里,成为纹身一般的存在。
“很好,就是这样。”其中一个瘦长的黑衣人手捧着一本书道,“释放你心中的恶意,仔细聆听父亲的低语......你的痛苦会在一瞬间得到解脱......”
“嗷嗷嗷嗷嗷!”兔女的尖叫一瞬间便停止了——而后呈现的,是一个身体膨胀成表面凹凸不平的球形,长满尖刺,长着八只手和在头颅两张嘴巴的怪物。
“白眉儿,准备了。”瘦长的黑衣人说道。其中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脱下黑衣,走到怪物面前,那怪物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白眉儿,白眉儿便抬手一拳打歪了怪物的头颅。
“吼吼!”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八只手同时砸在白眉儿身上——白眉儿却躲都不躲。
“这个,也很弱啊。”白眉儿伸手抓住了怪物的头颅,用脚用力瞪着怪物的身躯,硬生生地把整个头颅连同一连串肠子给扯了出来。
“没有办法......男人都被望月征走了,我们能找到的只有这些女人......”瘦长的黑衣人也褪下了溅上鲜血的黑衣,是神父装扮的星户明。“她们的恶意很充沛,但是作为同伴的实力远远不够......而且还不是猎手。我们已经不一定非得要猎手的兄弟不可了,哪怕是实力足够的仆役也能接受......真奇怪,不管是普通的转化还是乞求父亲降临的低语,最近我们只能得到仆役......白眉儿,把她加工一下,作为养分给卡鲁鲁疗伤吧。”
“喂,我说。”白眉儿一脸凶相地转向星户明,“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鸟人中,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俞冬天走到星户明前方侧边一点的位置,“你有意见吗?”
“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完全可以在一个小国做土皇帝,现在却要跟着一个瞎眼老——”白眉儿说到这时突然咕噜了一下,他想到从前照顾他的乳母兔嘴,在和狼族交战时为了救他被敌人剜去双眼,“盲公,跟着他到处要饭?”
“大家都冷静点,我还得谢谢白眉儿,”卡鲁鲁举起自己的左手——原本和焦炭一样的他,此刻只有左手还未被治愈了,“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其实我倒是有一个人选,我敢打赌,就算他成不了猎手,也一定会是一个强大的仆役。”
星户明:“请说。”
“最近,靖州城附近,每当夜晚时就会发生可怕的肢解事件......受害者都是女性,而且都是望月的随军营妓。你们说,这会是负隅顽抗的绿疣蛙的报复吗?”
白眉儿:“哈,我还以为那是我们中的某位做的呢!”
“我说......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你们......在黑峰的时候有看报纸吗?”卡鲁鲁继续说着,“一开始,是在边境城,对吧?白眉儿,你是否有印象?有一个当红女明星,绰号黑丽花,被发现死在教堂门口,死状异常残忍......”
星户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