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石板道明显要宽绰一些，两旁房屋同样拥塞，一层两层的都有，粗看与寻常街巷几无差别。最明显的不同是，每一个沿街铺子外面都悬挂一盏达瓦灯，红的黄的白色紫的，五颜六色地成排延展，分外耀眼，看不到尽头。可能是疫情与时间过早的关系，集市内顾客稀疏，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刚刚进来，他们被一股奇异的香气吸引过去。

这是一个搭在外面的小摊位，主人是个八字须、扎头巾的高瘦男，坑洼的长脸上歪斜两只小眼睛，嘴巴也是歪的，面相颇为怪异。

“老爷们，请来瞧瞧，”男子老远便嚷开了，嗓子却像是漏气似的，“恩拉图的香水，厄尔摩的合欢，里恩湾的睡药，什么都有。”

“你这儿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小七一边翻闻瓶子，一边比划手势。

对方一下子就明白了，从摊位下面抽出一只大箱子，“您看，各种趣味，包您满意。如果您有特别需求的话，我们还可以为您量身定制。”

“李兄，怎么样？”小七看起来很感兴趣。

李瑶说：“老弟，你的品味叫人越来越不敢恭维。”说罢，不满地转身离去。

小七追了上来，“那小姑娘抽走你的灵魂？”又嘿嘿一笑，“我听说，这鬼地方马上白天也能开张了。”

“他们不怕圣谴？”他问。

小七嗤笑一下，压低了声音，“听说，不仅郡首大人，连大司教大人也入股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色彩各异的灯光下，各种平时难以见到的物品琳琅满目，从军用筒灯到枪械武器，从波尔斯来的高级异端到来自达斯的铜香灯，从未知来历的古剑到古代鳞甲，从来自蛮荒地的冰兽巨角到已经灭绝的雪虎骸骨，从传说中的凤凰羽毛到黄金索伊米魔盒，从圣教圣杯到金色披风，从知名法术师的斗篷、缰绳、法杖到著名古画师的绘画作品，应有尽有。吃喝的也有不少，包括来自冰火岛的黑葡萄酒、永溺之海的鱼子酱、卡里西岛的火腿、白海的深海冻鱼、失序地的黄金地软，不胜枚举。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复杂而奇妙，伴随着连续而低沉、势如潮水般的和鸣，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在某些时候，李瑶甚至觉得这个黑暗而肮脏的集市是和谐的、美满的、叫人惬意的。

一个摊位上的某件物品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只翠绿的玉手镯，镯身晶莹剔透，在灯光下异彩夺目。摊主是一位面容沧桑、沉沉欲睡的老者，见到有人靠近，有气无力地站起身，介绍起了商品。

“这只玉镯可是个宝贝，刚从一座古老的陵墓中出土，应是王后公主的遗物，”老人话语低沉，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力。

“怎么卖？”他问。

“不贵。”老人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个第纳尔？”

老人听了直摇头，“当然是金币，王国索拉。”

小七说：“你是不是觉得，老爷的钱很好骗？”

“您可以再到处看看，”老人不屑地坐了下来，“如果还有第二件一样的，我把它免费送给您。”

在黑市四下乱转的时候，他们了解到了更多当晚拍卖会的细节。最让李瑶感兴趣的是压轴的拍卖品，那是一颗科多巨兽的头颅，说是刚从南面弄过来。拍卖场在黑市中心广场边的一个单独小院内。他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拍卖会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转了一圈再进去，拍卖会恰好刚刚开始。院心搭着一张小木台，台下乱放二三十张小木凳，稀疏地坐着十来个宾客。主持人是个面貌白净、文质彬彬的长袍男子，李瑶与小七都不认识。

今晚的拍品共有五件，前四件分别是一件彩色琉璃瓶、一只据说是某知名人物的银笛子、一把波尔斯合金弩及一件饰金楠木香盒。在第五件拍品上拍前，所有小木凳都被占满，还有不少人在周围站着，大家似乎都想见见传言中的恐怖怪物长成什么模样。

“下面，将是本晚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员略一招手，一个黑色的大家伙被两人吃力地抬了出来。院心里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李瑶曾在包括联邦法学院在内的数个地方见过科多巨兽的遗骸，伊莉.德亚法术学院金色展厅的那只看似完整，实际上是拼凑的。眼前的头颅与之前见过的颇为相像，它们看起来都形似狼头。不过，它们也存在一些区别。这颗怪物脑袋明显更为硕巨，其嘴巴一旦张开，足以吞下整个活人；头顶覆盖粗长的毛发，向两侧披散下来。其粗壮颈部皮肉组织粘连不平，生前似遭受过难以想象的暴力破坏。

“这畜生就算死了，也很可怕，”小七小声说，“听说，它们的身体里流淌恶魔的血，尸身永远不会腐败？”

“有可能，我们以前看到的仅是骨头，”他说，“它可以给我们答案。”

“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可能性不大，”李瑶冷声一笑，“如果有人胆敢骗我的钱，我保证他会死得很难看。”他决定不惜重金拍下该稀罕物，要么放在自家的展厅，要么作为姑母生日的礼物。

科多巨兽头颅的起拍价是五个金币。李瑶原本以为要花上大代价才能如愿，结果却大大地出乎意料。绝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仅有三人参与竞拍。对手是一个华服老头与一个带遮帽的神秘人。他只花了十五个金币，便顺利拍下了这件宝贝。

回到房子后，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把药给凯蒂.莫里送了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告诉女人。

凯蒂先是慌张，然后泪流满面。“我不要！这不公平！”她冲他喊。

“我却觉得，你喝下去才是公平，”他说，“你心疼孩子的话，我会帮你找个房子，或许也能找个男人。一般农夫会乐意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有房产。”

“我...我...”女人语塞，扑倒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李瑶见了心疼，上去拍打她的肩膀，“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