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初亮晶晶的眸子忽地转动,可到底没说什么。她不太了解凡人过于复杂的情绪,几十年的寿命,却总是被凡尘七苦困扰。什么怨憎会、爱别离,那都是自寻烦恼,人活一世,图的难道不是随心所欲,快活自在吗?
“那是林生父亲,他今日上门是为了你和林生的婚事。”周氏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阿娘知晓,你不懂这些,可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再说了……”周氏忽地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有了归宿,我和你爹才放心。”
“诶。”凝初闻言,只得微微一叹,挪动身子离了周氏怀里,整理衣袖端坐一旁。
见自家女儿板正模样,周氏眉头紧锁,可还是劝道:“阿娘看得出来,林生那小子对你不错,那林老爷也是友善之人,这往后的日子你过得也舒心。”
听阿娘还在为自己嫁人的事情操心,凝初眼眸微暗,薄唇轻启:“爱恨嗔痴不过须臾之欢,阿娘,我说的从不是假话,这辈子有您和阿爹,足以。”
凝初心中早有盘算,红尘一遭非她本意,可谢安夫妇视她如珍宝。都说因兰絮果,阿爹阿娘待她如此,她理应侍奉左右,待他们百年之后,凝初就寻个风水宝地修行去。
周氏还想说道说道,可见凝初神情坚毅,也不好开口。
……
暮色笼罩,府衙前,一抹黑影略过,霎时妖风四起,尘土飞扬。
张县令刚掀起白布,就吓得后退几步,幸得身旁之人搀扶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死因不明,血液未凝固,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林义峥拿起烛台,烛光照耀下,可见男子面容俊郎非常,他腰间配着一把尖刀,黑红相衬的衣袍更显其高大伟岸。他面前,一具无头女尸血淋淋地躺在案板上。
张县令壮胆往前凑,待看清模样,魂都要吓没了,不自觉就往林义峥身旁挪了挪。他当县令这么多年,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如今怎就出了这档子事。
见张县令挤过来,林义峥心领神会地往一旁踱了两步,赶紧给张县令腾出地方来。
双眸直视尸身,张县令嘴角只哆嗦,颤声道:“林捕快,还是查不出任何线索吗?”
张县令脚步又不自觉往林义峥那边挪去,林义峥见他面色不比寻常,心中了然,主动朝张县令那边靠了靠。
借着昏暗的烛光,林义峥将死者尸身上下勘察多次,可除了丢失脑袋,其他部位皆完好无损。林义峥拿起烛根,凑近细看。
“都说剔骨削肉还连着筋,如此平滑的切口,这手法太过诡异。”林义峥说着,伸手探了探尸体上血肉模糊的脖颈,那断头处除了血迹,竟平滑得如同一刀切的豆腐面。
张县令见他如此举动,哪敢睁眼,借口身体不适坐到门边的椅子上,他拿起桌上空杯往嘴里倒,半滴茶水也没有。
“月黑风高的也看不清,等天亮再探查也不迟。”张县令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他假装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怯怯地望向不远处的五具无头尸,又道:“听说你叔父已归家,这几日府衙又忙活得厉害,你也许久不得空闲,我准你一日假,明儿林府瞧瞧你叔父去。”
张县令说这话也是存了私心,杀人案迟迟没有线索,林海峰走南闯北惯了,见识广,这事还得林家出面才行。
林义峥面上无波澜,一直盯着女尸的胸口看。他将怀里的丝帕铺在女尸胸口处,右手食指一探,果然发现了异样。
“叔父业务繁忙,我也不好叨扰。”林义峥说着,拿起丝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闻言,张县令嘴角一抽,这娃还是年轻气盛,这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无法,要让林海峰相助,还得靠林义峥游走一番才行,随即又道:“你叔父眼界宽,经商多年也遇过许多奇闻异事,你多走动走动学习,对破案也有益。”
林义峥手上一顿,想想还真是这个理,也就不再推辞。
半刻钟后。
两人走出殓房,舀起门边的雨水简单洗涤后就上了马车。
车内,看着若有所思的林义峥,张县令打趣道:“义峥呀,别整天一副老成模样,会吓跑小姑娘的。”
“嗯。”林义峥还在想刚才的女尸,压根没听到张县令说什么,胡乱回了一个字。
张县令看着林义峥那张长得越来越像林海轩的脸,无奈摇头。
虽说林海峰对林义峥不错,可到底不是亲生儿子,林义峥和林生同样的年岁,一个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这孩子,也是苦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