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窗帘从天花板垂下,外面是窗户中映照的投射进的阴影。珀雷托正在纠结,书桌上摆放着骑士庭的邀请函。羽毛笔笔尖上的墨水从顶端滴落,殷在案台上,不规则地扩散。
——珀雷托,与我一起进巴别塔研修吧!高大耸立的塔底下他展开了地图。很久很久,是刚入学的事了。我想去骑士庭,恐怕到时候……
——你脑子没坏吧?骑士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不会喜欢的。
梦想不是吗?我食言了,马特提亚。我还是想穿上锃亮的银甲。珀雷托在纸上签下了字,字母尾处晕开墨渍。他拿起送来的骑士勋章,利剑,盾牌,紫罗兰的守护;双眼深沉地,金黄色的犹如大地余辉的眼睛里似有诗篇:你会理解我的……
——珀雷托!为什么瞒着我!我去找你,等着!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
修研学院的报选名单不能更改,哪怕成绩再好。珀雷托长叹了口气,将信件收拾好,羽毛笔被擦拭干净插至在笔筒里。
大雨淋沥,最近似乎总是下雨,或许是到了梅雨季,但这太不寻常了,像是……像是爆发前的最后一阵安宁。那支箭上涂了毒。不能停下,还要继续走,这时候被那群该死的骑士发现就糟了,行程一点也不能耽搁。“珀雷托放心吧有了教廷金印,只要有了教廷金印,你就没事了。”
马特提亚把《律典》塞到他怀里,说是有安神的作用。他没感觉的到,既然他这样说,那一定是有的。珀雷托老老实实把《律典》收到自己便服里,贴身带着。他恍恍惚惚,一片雨雾中在马特提亚的袖管下似乎有黑色的纹路在血管里蔓延。
“怎么了?”
马特提亚对他询问。再看向那处,却再没看到黑色。
“没什么。”
……
“珀雷托。为什么来救我?”
“啊?”他不解,想了想,勾起了弧度,靠近马特提亚,用自己滚烫的脸紧贴他,俯身从后面整个抱住,绯红的面子上是吐露不清的眷恋,汗水伴着雨粘腻在他身上。“因为——因为什么呢?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
说罢,他抱得更紧。“你感冒了?”他向来这样,或许是那场暴雨,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安全感——我只有你了。
“你不会再走的,不会像父亲那样抛弃我的,对吧?”他不想放手。
已经很久没这样了,他们分道扬镳了七年。七年里,他在骑士庭的七年里,他亲手解决的,或是他看着解决的,所有的朋友他都目睹了死亡。已经不多了,他的朋友算起来,伸出手指,只剩你一个了。
正如他刚刚当上骑士长的那时候一样,在背后舔抵他的耳垂,安静地,沉声地,炙热地。这一刻马特提亚又感到了:他浓厚的爱意,那种仿佛他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的爱意。
他们都知道。早已回不去以前。早该他告诉骑士庭闪文的存在的时候就理应知道。为什么呢?因为感冒吗?真是脆弱。马特提亚纠结,他心中刺痛,这些爱太过沉重,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衣袖下隐隐作痛。
“珀雷托,我们都明白。”
“我知道,但我只是想要安慰。”
“原来你也会不安啊——”马特提亚松开他抱紧的臂膀,回过头冷漠地注视他,“你三年前就空洞被权力腐蚀的心脏。”
“你是我的骑士,从始至终都是,请记住你的身份。保护我,是你的,任务……”他艰难地吐出,尖利的眼睛如一柄利剑般盯着他,无语凝噎。手掌背到身后,攥紧了,又撒开,传出隐隐约约的疼。
“你……”珀雷托后退,有些难以置信,吞吞吐吐,模糊退了大半,干涩笑了两下,果然如此一般。
“我们该走了。”
马特提亚望向远处,那暗然的俨然看不清的模糊的黑塔。手上的壁灯发着光,火焰映照在耳垂处湿润的部分——熊熊燃烧。
…………
克雷得到了,他看到了这高耸的黑塔。被称作方尖碑的古老建筑物。玄铁打造的台阶上磕磕碰碰,八条楞上多多少少掉了些碎石。各个不同的术数相称叠加,近乎超凡的无声悬浮在空中。阶梯,一块块犹如眼前这庞然大物的牙齿,错落但有序盘旋而上。大日的荣光为它披霞带冠,庄严肃穆的。顺着抬头上望,无尽头的漫漫长路。渺小,这一刻才切身体会。
“我们就是要通过这条……楼梯来爬到上面?”
“确实。”天蝎将圣器交给克雷得,开始往上爬,走在队伍最前面。
我似乎见过它。克雷得总有些恍惚,走在其上,灵魂似乎就得到了归宿,像灵魂沉入大地般他好像生来属于这里。初代切里尔地的国君建立的纪念碑,它背后的英雄已经无人记得。他们安稳了太多太多年,全然忘记了战场上一把把利剑的名字,就连原本蓝色的蔷薇也被洗成白色,这里一百年来无人问津,荒芜但仍见昔日荣光。
向前,无尽头的漫漫长路。渺小,这一刻才切身体会。风影漂泊,他紧抱住怀里的圣器,继续向前。
…………
——我从未想要逃避未来的苦难,我也不选择拥抱。无作为?不,我只是想要重新抚摸那枚硬币。
“我们到了?”
马特提亚点点头,握紧的手更加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跨步向前。那是只出现在童话书里的建筑,一架龙骨。它没有眼睛,也没有脚,它仅剩下胸腔的骨架,像人一样。发丝向前垂落,在他面前割下来两三道条纹。
——马特提亚,你要这枚硬币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