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咬牙切齿地望着两人,不只是因为背叛,而是从刚刚开始他们便有了男女之间的肌肤亲密。
“忘了告诉你,艾琳娜许诺我更体面的工作将会在审计局,我在那里担任文职人员。因为我们现在是一对正式的恋人。”
莫尔克一边说着,眉飞色舞。
“别高兴得太早,你还要帮忙带大两个孩子!”皮埃尔恶狠狠地说道。
莫尔克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旋即便捡起地上的一块碎冰,打算把他塞进皮埃尔嘴里。
“亲爱的,别再折磨我们的老主任了,过来看看能不能试着取些它们的血样带回去。”艾莎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排排细密的针管。
莫尔克见状,赶忙上前说道:“宝贝,我不建议你去触碰这些东西,我们还不了解它们到底是什么。”
“别害怕,中情局为了逼供特押犯专门研发的针头,在刺入生物表皮的瞬间它们会释放类似于芬太尼的麻醉药剂,整个过程中人不会来得及有任何感觉。”
说着,艾莎便走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储舱旁。
两人终于透过浓雾看清楚了冰块里的黑影,人型的身躯外包裹着一层黑色胶衣,脸部戴着类似呼吸器的面罩,看上去就像一位熟睡的深潜人员,并不像他们想象中张牙舞爪的怪物。
“在不破坏整个冰层的结构下把针管送进去,专业的工作还得交由专业的人来做,亲爱的。”艾莎回过头,眼角略带笑意,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莫尔克。
“没问题。”莫尔克靠近储仓,他拿出钻孔用的探针,可手在接触到冰块时,他才觉得掌心如此寒冷,即便隔着一层橡胶手套,那股寒意也仿佛钻进了人的躯壳深处。
莫尔克深呼吸,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项衍在石碑旁抽了几分钟的烟,一路上陈余明强忍着好奇心,什么问题都没问,因为怀着知道得越多可能死得越惨的心态,他宁可一直装傻充愣下去。
毕竟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后怕,他不太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站在后方观望,那个明明已经年过半百,却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老人。
从这个地方看去,他们只能望到圆顶建筑的一角。
陈余明低头,盯着自己手中那把格洛克发呆。其实内心深处是有点激动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能摸到真枪,冰凉凉的外壳,还有这近乎完美的质感。
如果是换成在专业射击场的话,这简直就是流淌在所有男人血液里的浪漫。
可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根据老人那严肃的神情,他预感随时会有大事发生。
忽然起风了,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风中带有一点点海的腥咸。
项衍依旧站在那块半身高的石碑旁,风鼓响他的衣袖,坚硬的目光不知在眺望何方。
“来了。”
项衍微微抬起头,平静而又深邃地望向没有边际的夜空。
密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鸟鸣,惊恐的黑鸦们争相逃离树冠,树影颤栗,地面上的碎石屑在跳动,陈余明转身,黑暗里点燃了一对对金色的瞳孔。
下一刻,它们如同猛兽过境,声势浩荡若雷霆,它们高速攀过地面的时候,树干破碎,落叶狂舞。
是海上的那些蛙人!但此刻陈余明在它们眼中就仿佛透明的空气,它们从他身旁扑过,没有一丝要停留的意思。
它们聚集起来奔向同一个方向,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汇聚起一条黑色的河流。
“古代佛塔源于印度的窣堵坡,中文称“浮屠”,后来中国人创造出“塔”这个字,借用梵文“布达”的音韵,意喻佛陀的无上功德。传闻释迦牟尼涅槃后,弟子们将其火化,得到许多五光十色、晶莹剔透且击打不碎的珠子,后世称作舍利子,被视为是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物。再加上“塔”的中文偏旁部首“土”组合而成,又可以表示埋藏佛的土冢。从那以后,中原上的僧侣们就把舍利子随其一起存放在塔顶,用以消灾僻难,诛恶镇邪。”
“此后塔的意义也应运而生。”
“其实基因冢就是一座塔,三十年前我们把这座岛称作鬼郵。它已屹立于南海中部千年。北至南澳与台湾一线,南至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四面的海域广传着妖精吃人的传说,从蓬莱逃窜的妖魔必将经途鬼郵,但近海的神官不许它们驻足,便驱逐它们一路北上,直至抵达酆都。”
陈余明望着石碑旁的那个老人,他风轻云淡地站在蛙人们奔袭的路线中间,黑色的巨影一个接着一个,咆哮着从他身旁经过,可他就像是战场上的君主,于千军万马前,巍然不动。
陈余明不知道项衍为什么和他说这些话,但当看到老人望向远方的神情时,他忽然明白了这些话也许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此悲悯和苍凉,他对着风轻吟,像是对已逝故人的低语。
凌乱中,项衍扣动扳机,一枪便打爆了其中一个蛙人的脑袋。
血四处飞溅开来,像一张暗红色的蛛网。
艾莎轻轻靠在莫尔克粗壮有力的肩膀上,不是依偎,而是她在观察那针孔刺入那层胶衣后冬眠状态的蛙人是否会有反应。
“你们两个无耻的叛徒!美国人的走狗!就算我做一辈子的牢,也必拉你们下水!”身后不断传来皮埃尔愤怒的咆哮。
“真的不赌住他的嘴吗?”莫尔克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只是想通过这些言语干扰我们的行动,不用理会,你专注一些。”
“我一直很专注。”莫尔克无奈。
“但你害怕了,亲爱的。”艾莎轻轻把手按在他左手背上。
这时候莫尔克才发现,自己扶在冰面上的手一直在发颤。
“我……”莫尔克把手抬起了起来,满脸疑惑。
盯着储舱的冰面,艾莎瞳孔一缩。
不对,其实并不是莫尔克的手,而是整个冰面在颤抖!
“这座这建筑的墙外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艾莎的一声吼叫,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晶莹的碎渣落下。
无数黑色的蛙人正从顶上唯一的天窗涌入,它们好像归巢的蛇群,对着巢中的猎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蛙人们从天而降,十几米的高度对它们来说就像是跳绳。
莫尔克看到这些蛙人时,被吓得面色惨白,他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想向门口逃去。
可艾莎却拔出那支钢笔枪,冲了回去。
“你只有一发子弹,别管那老家伙了!”莫尔克捂住耳朵朝她大吼,那些蛙人还没有发动进攻,它们只是把出口团团围住,尖叫声是如此的凄厉刺耳,撕心裂肺,像是钢刀刮着耳鼓。
“不行!关于这里的秘密和很多细节都需要用到他的口供,他绝对不能死。”艾莎半跪在地上给皮埃尔松绑,她折返跑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了手里唯一的武器,子弹打在那些蛙人身上,像橡皮筋被弹开。
“你还救我?”皮埃尔望着眼前神情中透露着些许疯狂的女人,有些不可思议。
“你和你的脑袋都应该是国家的财产!”
她松开了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中仿佛燃起火光,说不清那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感。
她拉着皮埃尔的手腕,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怒火,从进入这座奇怪的圆塔开始,冥冥之中她总感觉自己在什么人的摆布之下,就好像一只笼中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咽不下这口气,她想要带后者冲出去,宰了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