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于城头之上,满身披挂着皑皑白雪,宛如一尊矗立在寒风中的雕塑。
他手中紧握酒壶,目光深邃而坚定,遥望着那无尽的天际线。
军中禁酒,但是俗话说酒能解百忧,甚至有些军官也要喝酒。
所以其实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被当面发现就行。
在这种天气下,更是如此,在此独自饮酒,当可。
大黄紧跟在落尘身后,踏着雪地发出沙沙声响,两人一犬来到城墙之下。
落尘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高处喊道:“云舟,快下来吧,别在这儿沾染了风雪,免得生病。”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回荡,却并未打破云舟的沉思。
云舟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肩头又添了几许积雪,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忽的他感觉肩膀一沉。
落尘的手搭在他肩上,让他的思绪暂时回归现实。
“又有烦心事了?”落尘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转头看向落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回应道:“没啥。”
落尘听出云舟话中的敷衍,直接说道:“那就是有了。”
片刻沉默后。
云舟终于吐露心声:“我想还天下一个太平,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消灭敌军。”
“确实是个不错的志向,可是你还是别坐这么高,小心沾染了风雪,还是下来找个暖和地方歇息吧。”落尘敷衍赞同一句后,依然劝着云舟从城墙下来。
云舟没有回话,还是凝望着远方。
落尘叹了口气,下了城头。
他不懂云舟。
那一日,落尘喊他下来,他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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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尘在这寂寥的边陲小城中,仿佛与时间打起了持久战。
他带着大黄,每天无所事事地游荡在街头巷尾,寻找着生活的一丝趣味。
阳光穿透云层,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光影,落尘踩着那些光影跳跃,如同追逐着消磨时光的游戏。
他时而在茶馆门口驻足,看着茶客们围炉煮茶,听他们谈论些家长里短;
时而又在街角的小摊前停留,买上一串糖葫芦,分给嘴馋的大黄一颗。
落尘闲散的脚步轻叩石板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孤独与无聊。
尽管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却掩不住内心的空洞。
自从那时起,云舟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军营之中,身影穿梭于操练的士兵之间,剑舞枪挑,寒光闪闪。
他的眉宇间凝结着坚定与决心,每天夜晚挑灯苦读兵书。
无人陪伴落尘漫步长街,也无人同他共话家常,落尘平日里的游逛虽然看似悠然自得,实则乏味无趣。
这天午后,落尘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溜达,阳光透过古老的檐角斜照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懒洋洋地倚在城墙根儿,抬头望向蓝天白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感慨。
城墙上飘扬的战旗静默无言,只有风儿偶尔带起一片落叶,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境——在平淡中略带失落。
他又在等着什么呢?
大黄安静地卧在他脚边,两人一犬,就这样度过一个漫长的时间。
后来在城中某个繁华的角落,落尘偶然间路过一处勾栏场所。
这么久的悠闲生活,让落尘几乎把城内大小场所逛了个遍,但这勾栏场所却没去过。
于是落尘想着去看看,向那边走去。
这座雕梁画栋、红烛摇曳的建筑散发着独特的韵味。
门口挂满了各色丝绸灯笼,映照出一派纸醉金迷的气息。
好奇之下,落尘带着大黄踏入了这纷扰之地。
落尘一进门,便是一阵轻纱飘逸、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如蝴蝶般簇拥而上,莺歌燕语环绕耳边:“公子,请问您要选哪位佳人作陪呢?”
落尘虽身处其间,却始终保持着淡然自若的神态。
落尘身着素雅的长袍,本就是长得俊逸出众,便引得众多女子争相投来青睐的目光。
落尘有些烦闷之际,挥手驱赶着这些女子,但是他们被赶走后又扑了上来。
烦不胜烦。
然而,在这群笑靥如花、争艳斗丽的女子中,落尘的目光却被一位与众不同的少女所吸引。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绫罗绸缎,尽管质地精美,但其身上并无过多繁复华丽的装饰,反而突显出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的眸光里蕴含着淡淡的哀愁。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妖娆献媚,她独自站在人群边缘,那份落寞与无奈让落尘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就她了,给我开个包厢,送我包厢来。”指着角落里的那人,为了脱离这群女子,落尘急忙朝一旁的老鸨喊道。
虽然其他女子还在劝落尘选他们,但是落尘何许人也,施展身法,就消逝在了人群。
只留下一个背影。
随后,那老鸨匆匆赶来,见着落尘这位俊俏公子哥,十分尊敬,赶忙给落尘开了个包厢。
并承诺落尘要的人马上送来。
落尘迈步进入房间。
这房间布置得颇为雅致,墙上挂着古朴的字画,案几上陈列着文房四宝,而一侧则立着一架乌木镶嵌玉饰的古筝。
不一会,房门想起了敲门声,同时还有一阵软糯的询问声:“公子,小女子可否进来。”
“进吧。”落尘话音一落,一位女子就打开了房门,站在落尘眼前。
只见她身姿婀娜,肌肤赛雪,眉眼如画,犹如月下独舞的仙子,静谧而凄美。
她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睛,略带羞涩地瞥向地面,仿佛一朵被风吹落的梨花。
落尘暗自揣测这位看似温婉柔弱的女子。
面对落尘灼灼的目光,这位女子顿时俏脸微红的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落尘问道。
“我叫素瑾。”素瑾捏着衣角,低着头,怯生生的答道。
落尘示意素瑾坐下,并未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而是温和地说:“姑娘能否为我弹奏一曲?”
素瑾略显紧张,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而且自从她被卖到勾栏,就每天要训练这些内容,所以这也算本职工作了。
于是缓步走向古筝,轻轻解开系在筝首的丝带,手指轻触琴弦,一阵悠扬的旋律便在空气中流淌开来。
那声音如同山涧流水,清澈灵动;
又似夜莺啼鸣,婉转动人;
宛如月光洒落在平静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让人心境空灵。
落尘一时沉浸在这曼妙的乐声中。
一个时辰过去,琴音渐歇,室内回荡着余韵,落尘心满意足地起身,对素瑾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弹的很好,下次再来找你。”落尘赞许道
素瑾略带羞愧,这是她第一次接待客人,她其实早该迎客了,不过农家女子略带保守的思想,让她不肯去接客。
因为她知道若是去接客后,她到底将面临什么,所以每次有客人点她,她就装病。
而且每次客人来时,他就尽力隐藏自己,以免自己被选上。
可勾栏不是吃白食的地方,这次实在无法糊弄过去了,被强制要求接待落尘。
但好在,这位公子并没提什么过分要求,所以,挺好。
这座勾栏之地叫作醉花荫,而落尘所选的包间叫清音阁。
挺好听文雅的名字,可做的都是风月之事。
在“醉花荫”的深处,落尘与素瑾走出“清音阁”。
这时,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面相精明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
他是这勾栏的妈妈桑,通常被称为“鸨母”或“老鸨”,在这里负责管理诸位姑娘和经营场所的各项事务。
他面上堆起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便询问道:“公子,您可否赏脸结账?”
落尘闻言,微微皱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坦诚地说:“今日身上未携银两,只因我所有钱财皆留在月华城中。”
落尘没有骗人,所以钱都被储存在了月华城丹楼里,他们自从被关押进司徒府,到被发配充军。
这一系列过程中,落尘他们可没回过丹楼,所以落尘当然没钱。
鸨母脸色瞬间由晴转阴,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他挥手招来两名壮硕的打手,厉声道:“没钱也敢进我‘醉花荫’挑人?看来得让你见识一下我们这里的规矩!”
话音未落,那两名打手已大步向前,一副要对落尘动粗的模样,其中一人更是扬言要挑断他的手脚,以示警告。
这里的喧嚣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对着白嫖的落尘指指点点。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随意评价就好。
看着两位站出来的打手,老鸨更渐得意,又指着对素瑾说:“你个晦气玩意,一个月不迎客就算了,一迎客就招来个白嫖的小白脸,到时候看我杖责你四十大板。”
素瑾听后,脸色吓得煞白,连忙躲到落尘身后,不敢看老鸨狰狞的面庞。
这明明不关她的事的......
老鸨一瞧见素瑾这般依赖这小白脸,就气不打一出来,继续嘲讽:“呵呵,这小白脸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指望他?真是笑死我了。”
随后老鸨给两位打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动手。
可就在两个打手准备动手时。
只见落尘身形微动,宛如清风拂过,那两名打手还未靠近,便纷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痛苦不堪。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息,围观的众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落尘面色淡然,眸光平静地扫视周围一圈,轻描淡写地说:“今日之事,权当我欠下的一笔债,日后定会加倍偿还。”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勾栏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男子,其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随后,落尘牵着素瑾的手走出了勾栏,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无人敢拦。
老鸨此时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直到落尘走远,才跪下朝落尘大喊。
老鸨显然被吓得不轻,涕泪横流,扑通下跪,一直朝着落尘远去的方向磕头。
头都磕出血了,口中反复喊道:“小的不知是仙师降临,还请恕罪!”
落尘没有理会,径直远去。
直到出了勾栏,才对素瑾说道:“回家吧,你自由了。”
“嗯,谢谢公子。”素瑾道谢后就直接走了。
落尘也没多想,向边防军营处走去。
等到落尘完全离去,逛了一圈的素瑾又回到了勾栏。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踏入这个噩梦之地,他爹娘年老了,无人照顾,她不能跑。
因为她爹娘辛辛苦苦一辈子,如今就靠着她这点工钱度日,更何况她一介女子,离了勾栏,又能去哪?
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对不起,公子,别再来了。
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