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窄巷,纪钟谙站在街口往道路尽头望了望。
大街两侧的建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模样,要照十年前,他站在这街口便能看见下一个街口的纪年的花店,只可惜如今楼群紧密,物是人非,他也望不到那被鲜花簇拥的店门。
纪年的花店没招牌,也没起过一个正经的名字,但当附近的人们一提到“那家卖花的”,便都能默契地想到这儿。
缓着步子,纪钟谙终于停在花店门口。
大大小小装满鲜花的桶以及盆栽中间被开出一条道,直通店面的玻璃门。
没看见纪年所说的打理人,纪钟谙有些不悦,迈步往店里走。
靠近店门的地方放着两桶玫瑰,其中一桶红玫瑰里一支白色玫瑰格外醒目,他弯腰将白玫瑰挑出,旁边放的又是一桶粉玫瑰,迫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强迫症,于是他先把玫瑰拿在手里。
刚直起身,却被门楣悬挂的风铃砸个正着。
纪钟谙的不悦又加深几分。
“这风铃怎么还挂这儿……”
埋怨的同时,店里传来人声:“人在里面,想买什么花先看看,今天新到了芍药……”
纪钟谙闻声,心下一颤。
熟悉的声音让他连移去看清对方的目光都迟疑,可最后两人还是闯进彼此的视野里。
许人间缓缓起身,眸子满是茫然:“你……买花?”
纪钟谙从她脸上淡定移开视线:“不买,逛逛。”
听罢,许人间看向他手里的白玫瑰。
纪钟谙若无其事般把花插到装白玫瑰的桶里,又打量起店内陈设。
“不是教小提琴?”
许人间放下花剪:“这是我朋友的店,她有点事,我过来帮忙看着。”
朋友?
纪年认识许人间?
带着疑惑,纪钟谙注意起许人间的装束。
一身卡其色围裙,袖口扎进白色塑料手套,大概是怕手套脱落,特意用皮筋扎住套口。
许人间看着纪钟谙耷拉在额前的碎发,虽然男人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她就是觉得今天的他柔和许多。
像只没睡醒的猫,她默默地想。
“今天不上班么?”
纪钟谙正观察摆架上的蝴蝶兰:“出外勤。”
许人间抿紧唇。
穿拖鞋出外勤?
纪钟谙撇头看了眼先前砸中他脑门中心的风铃,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不,你朋友来这儿多久了?”
许人间沉思须臾后道:“一年多了。”
得到答复,纪钟谙稍稍扬眉。
原来纪年请的打理人另有其人。
“要不坐会儿?”许人间见纪钟谙似乎暂无离开之意,从一旁拉一张椅子到他跟前。
纪钟谙盯她两秒,道过谢后坐下。
“上次碰面还是在城南。”许人间拿来茶壶和两只玻璃杯,在纪钟谙桌前放只杯子,往里缓缓倒上茶水,“差不多快过去两周了。”
纪钟谙犹豫着拿起杯子:“嗯。”
“你们上班这么早么?”
“早?”
“当然啊。”许人间伸出手,亮出手表上的指针方向,“还没到八点。”
纪钟谙顿时想起早上被纪年的吼声吵醒的情形,眼角略抽:“是挺早。”
“那你今天出外勤都要做些什么啊?忙么?”
纪钟谙斜过眼角瞥她:“实体店调研。”
“挺忙的。”
许人间看着悠哉喝茶的纪钟谙,被他的话弄得云里雾里。
“行吧。”
纪钟谙凝视茶水里沉在杯子底部的花瓣,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许人间见状道:“喝不惯么?不喜欢的话我重新烧水。”
纪钟谙抬眼:“不用,挺好的。”
“那就好。”许人间浅笑着拿起茶杯,“这是之前我一个学生的爷爷送的,名不名贵我喝不出来,但挺喜欢这茶水里面的茉莉花的香气。”
“喜欢茉莉?”纪钟谙倏然吱声。
“啊?”
许人间没反应过来。
“嗯……挺喜欢的。”
纪钟谙问完,又噤了声。
许人间本想继续说下去,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没做完的事,起身走向摆满鲜花的长桌前。
纪钟谙视线默默跟随她,看着许人间拿起一支支鲜花刮去多余的叶子。
许人间弯唇:“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差点忘了正事。”
纪钟谙看她:“手打花……你会包花?”
“会一些。”许人间眉梢微扬,手上熟练地扎着花束,“扎些简单的花样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见许人间扎好花束,便转身从置物架上选包装纸。
纪钟谙不自觉看入神,啜饮茶水的同时也不忘盯着忙碌的许人间。
“老板!”
门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咳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发愣的纪钟谙免不了受惊,被还没咽下的茶水呛住。
“你没事吧?”许人间先注意到止不住咳嗽的纪钟谙,后冲门外的呼喊应道:“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