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殷宅前院里的酒席还在继续,新郎已脚步踉跄,眼瞅着是深醉的模样。
新郎的阿舅三番五次斡旋下,方将自家外甥解放了出来,催着阿蛮扶着殷人离晃进了将将修葺好的内宅,好趁着身子还未软成一堆烂泥,将子嗣问题解决解决。
为了继续应付那依旧不依不饶的宾客们,他舅父临时抓来了壮丁安济宝。
待进了内宅,殷人离踉跄的脚步方恢复了正常,他抹一抹额上汗水,轻声道:“险些被他们灌了真酒。”
他问向阿蛮:“少夫人那边可提前送了酒菜?”
阿蛮苦笑不得:“少夫人若能吃的下酒菜,这抢亲的法子可就不好使了。”
他一怔,叹了口气:“没错,她中的是木鸡散。”
前方正院门前灯笼似画,在没有一丝儿风的夜里,仿佛安静等郎归的妻妾。
他一步窜了进去,脚步急的仿佛他的心跳。
守在门口的彩霞见他进来,忙忙伸手推开房门,悄声同他道:“少夫人还未醒……”
他一点头,挥手让她莫守在门口听墙角,方迈步进去。
房门紧掩,红烛飘摇。
床榻上的姑娘顶着盖头,安静的坐在榻边。
他即便知道这是药效使然,却也柔了心肠。
他行了过去,坐在她边上,轻轻掀开盖头。
她便睁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极少看到她面无表情的神色。无论何时看到她,她都是灵动的,生动的,活泼的。
她永远都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图,哪怕枝叶都凋零殆尽,也能觑空就发了芽,开了花。
他握着她手,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向你下药。”
她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取下盖头,替她解了发冠和首饰,方牵着她手坐到桌案前,将酒杯塞进她手中。
他知道她此时听不见他说话,却也耐心对她道:“这杯中不是酒,只是水。你我以水当酒,喝个交杯酒,今后便成夫妻。”
他环绕了她她手臂,自己先饮尽了杯中酒,方将她手中杯推到她唇前,分了数回,才将一盅水喂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凑去她唇边吻了吻,牵着她手回到榻边,替她解发宽衣,又替自己宽衣,方同她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他轻轻拥着她,并不敢有所动作。
昏暗灯烛中,她侧躺在他臂弯里,面上依然没有一丝儿表情。
他开始后悔他的举动。
他真不该向她下药。
不知她醒来,会使出什么法子对他。
可是他内心里又止不住的高兴。
无论如何,她终于成了他的妻。
便是她醒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更紧的搂住了她,闭上眼,弯起的嘴角久久放不下去。
新一日的五更时分,殷人离如常起了身。
他穿衣时,她已闭目沉睡。
他便知道她身上的药效已过。等她睡醒,他的苦日子就来了。
他出了房门时,同门外守着的彩霞道:“守着少夫人,她若醒了,你速速来寻我。”
他想着她在船上时便是个爱睡懒觉的,她该是快到辰时才会醒。
然而他到了后院,连一套拳法都未打完,阿蛮便急急来寻:“少爷,快,少夫人醒啦!”
他倏地一惊,急急往内宅窜去,将将进了二门,便听得内宅一阵嘈杂。
他要迈步往正院而去,彩霞已远远对着他又蹦又跳。
他顺着彩霞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他的小娇妻,在成亲的第二日,只穿着中衣,高高趴在树梢子上,正忙着寻着相近的墙头,想要上演一出“溜之大吉”。
他唇角一弯,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这般活泼的性子,才是他熟悉的她。
芸娘此时已居高临下的瞧见了殷人离。
她立时摘了树梢上的残果朝他丢过去,撕心裂肺叱骂道:“姓殷的,你竟敢阴我!”
她醒来后,就从彩霞口中得知她被抢亲的事实。
传说中的李姑娘终于对上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