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这下没有脑异能者敢来了。”
她侧对着实验台,另一只手握拳,一下一下捶着身边昂贵的控制台,不过力度不大,语气也慢条斯理。
她的神情较为萎靡,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是熬夜的暗沉痕迹,显然休息得不是很好。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她对意外情况有责任,一整晚都在接受必要的询问。
实验台上的完整人体比起之前有移动的痕迹,但大多数时候依旧像雕塑一样躺着。
“你的这个身体,重金属转移到肌肉里依旧会毒害内脏,维持不久,哪有那么多器官给你换。本来可以借脑异能者的帮助,试着将意识提取出来,或者转移到别的身体里,现在怎么办?”
她的语气平缓,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
“你会死,或者你只能用最糟糕的那个办法。”
话音未落,实验室里的指示灯忽闪,电子屏呈现被干扰的雪花状。
有形的无形的能量活跃起来,就在前一天,这种活跃重伤了脑异能者脆弱的大脑,也烧毁了仪器脆弱而昂贵的核心,丢失了一部分珍贵的数据。
不过对于星图骨灰加身的硼,它就只是能触动感觉的微弱涟漪。
硼昂起脑袋,嘴角止不住上翘,又很快压住,她长叹一声,扯开抽屉,翻出文件夹下压着的一叠文件。
“那我尽力……毕竟现在,只有我能安全待在这里,也就只有这个方法能用了。”
啪,她按动圆珠笔,唰唰填写起那张已经填满一半的表格。表格上方露出一角密密麻麻的方案,是曾经的备选之一:
嗜肉菌接种。
将傅岳身上曾经长出的一批优势菌种选育后重新接种回去,作为过滤其它病菌与重金属毒性的手段,保护她的内脏与循环系统。
对比其它方案,这个方案没有优点,甚至非常冒险,如果失败,还是得尽快让脑异能者来提取意识。
签下自己的名字,硼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想起那名叫做平白的女士,和她对自己从未停止过的探询。
哪怕硼不惧任何加于自身的异能,也为一次次的言语试探感到疲惫。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无法被一眼看穿,她才如此穷追不舍,想挖出更多的东西?
“我是否能有一个假设,异能者的能力是与身体绑定在一起的。”
只是扫了一眼三份方案,平白已经将视线转移到硼身上,目光友善而平静,没有提与这些方案直接相关的问题。
硼揉揉额头,点头承认了自己不慎透露的信息。
虽然根本不是重点,只言片语依旧让眼前脑异能者多想了不知多少,随后就将是老生常谈的……
“你脑子里的知识真的很有吸引力。不过为什么不直接选这个方案?”
所幸这次平白心善,没有再压榨硼脑子里的知识,手中黑金色的钢笔点在嗜肉菌三个字上,她另一只手托着腮,眉头些微扬起。
硼松一口气,公事公办地排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傅岳不一定要继续当异能者,她没有必要再冒险,”硼换了个坐姿,显得既端正又诚恳,“这个方案失败率很高,哪怕成功,也未必是好事。你知道的,这类菌同样是危险的变异生物,而且是相当稳定的类群。”
平白嗯了一声:“我看过你们的报告。”
我就知道你看过,你恨不得在我身上安个眼睛和耳朵。
硼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言简意赅道:“一旦确定接种,为了抗衡它们,傅岳的身体以后或许永远都要维持这种充满毒性的状态,甚至要主动浸泡工业污水、摄入杂菌,不可能变得正常。”
不只是不可能变得正常,病菌的稳定只是相对于它们的正常水平而言的,它们更新换代如此迅速,环境中无数未知的杂菌变异更快。
谁能保证这些被寄予厚望的病菌能一直稳定地卡在天平上,维持如此脆弱的平衡?
“但如果不走这条路,你不就失去唯一的材料了?”平白把笔一扔,双手托腮,兴味盎然,“除了他这个唯一的例外,我们不会再让异能者成为实验素材。”
哪怕有星图的骨灰保护,阻止了平白对硼大脑直接的读取,从未断绝的窥探依旧充满压力,被转化成一种大脑被全方位舔舐的奇怪感觉。
硼身在桌下捏着拳头,终于再没忍住,拍桌而起,指着对方鼻子骂了一大通:
“她是你们的人,不是我的材料,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如果没记错,你上个月已经签名盖章了承诺书,没事不会再对我用你的异能!平白女士,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直接问,不要拐弯抹角,我不是脑异能者,忙这么多项目之余还有空做大脑对抗和猜谜!
“没事我回宿舍了,我现在头很痛,必须休息。”
在硼浮起青筋的手指下,平白满脸愕然,她似乎也没料到对方的反应,更没料到自己还在习惯性地读取记忆。
沉默几秒,她咳嗽一声,转换了话题:“傅岳现在能交流了吗?”
“暂时还不能。”
“你刚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做这么重要的决定,得问问她的意见。在这之前,先按最稳妥的来治疗吧。”
平白唰唰写了行意见,签下自己的名字,过了几天,几个脑异能者来到E区,辅助傅岳的康复。直到一人因意外受伤昏迷,带出了傅岳没被任何人干扰,也没留任何余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