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区区一个小混混落难所,三爷不要说得这么高大上,不用给他们留体面。
动一个手指头就能搅得他们天翻地覆的小门小户,如何能入您的法眼?”
蒋斯眸中带笑,悠闲的体验现世安稳。
“您说对吧……谢三爷?”
--
蒋斯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便是留下老七在邺城,便是没有认准时机杀了谢池收服人心。
他把海外那批商贩看得太过重要,留下祝绮罗之后对谢池就放松了警惕,以为再不会有太大变故,便出了海去行商。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老七。
话说几位长老入殓之后,想杀谢池的人越来越多,祝绮罗却把她看得微不足道,日日夜夜饮酒作乐,有些忘记了蒋斯的命令。
他只是看好他四爷,认可他的韬略智谋,又不是他的狗,没必要把他的话奉为圣旨神谕,惶惶不可终日。
他过得逍遥自在,美人作陪。
那时候,也只有盛西樱愿意帮助谢池处理玄厄门,处理林家的事情。
真不真心有没有意图谢池不知道,也不在乎。就凭老五替她挡了一发子弹,这人情她就已经欠下了。
管他明天风霜雨雪,反正今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长老部下的刺杀越来越频繁,谢池也的确分身乏术。玄厄门还是分崩离析,又遭遇邺城四起的帮帮派派的联手镇压,销声匿迹也只是时间问题。
盛西樱本来在玄厄就是独善其身,手底下也没几个能动刀动枪的人。
留在玄厄的,没有人愿意替玄厄出力,更无人愿替谢池效劳。
多数人卷带着长老家财远避外港,留下的,便是一帮林家的老弱妇孺和十几个家丁。
谢池必须得护。
所以,她才动手杀了祝绮罗,用他的部下硬生生在邺城杀出了一条血路。
七爷平时在玄厄门从不把手下当人看,这也是谢池无意之间发现的。亏他隐藏得很好,蒋斯不知道。
所以谢池杀了祝绮罗之后,才能顺理成章的收服他的下属,其中便有乌蒙。也多谢他的推波助澜。
七爷这一支早就怨声载道,但又碍于祝绮罗有蒋斯撑腰,他们不敢弑主。谢池……也算得上是他们的恩人,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杀了他们做梦都想杀的人。
几十个铁血硬汉,断没有知恩不报的道理。
谢池是想护住林家,即可。
她也说过,想不想留,全凭自愿。
“谢某不多强求,也未有威逼利诱,言出必行。”
……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们不足百人,日日分十几队蹲点反杀。玄厄的新仇旧恨聚在一起,敌人有枪炮炸药,他们只能躲。捡漏敌人的装置,四处栖身。真的好像是阔别经年,才有一顿干干净净的饭吃。聚在一起,人人一天只有半个饼子果腹,都好似人生幸事。
真饿极了,发了疯胡乱咬人的都有。
谢池也在他们当中,没有例外。什么苦都受过。她没有资格主宰的别人命运,该受的伤该挨得饿一样不落。
见过暖心的,便是乞丐隔几日丢过来的剩菜残羹。
熬过了半个夏天,一个秋天,他们受的伤不计,杀的人不计,死的人却都记在心里。
那是寒冬守岁那一天,他们也记不清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有人病死了,有人饿死了,有人被杀了尸骨无存,有人半途中逃走了……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天夜里终止了。
乌蒙捂着心口笑了笑,问一旁面黄肌瘦满身伤痕的姑娘,看见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
周围有人哀嚎,有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人在帮死人瞑目。
有人笑着哽咽,有人痛哭流涕。
乌蒙说:“除夕夜了……
也不知我的那一家子,有没有吃饺子、过了个年……”
……
这冰天雪地,一切都尘埃落定。
可是有些人,躲过了枪林弹雨,却死在除夕夜,死于寒冬。
乌蒙还记得他的承诺。
“等来年,我和兄弟们就日日去海口那家饭馆吃馄饨。那里的美貌的姑娘不会再嫌我们脏,到那时,兄弟们个个都能讨个美娇娘做媳妇儿……”
那个冬天是真冷,有很多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人,死在了来年,和那个温暖的春天一起走了。
……
后来,那些费尽心思逃离邺城的人反倒又回来了,趾高气扬的拿枪指着九死一生护住玄厄的人。
来得真好,易主的玄厄门也只记得姓谢的某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接手了林氏一族的产业,谢池也扛下了这名声,来者不拒。
不然,怎会有后来的血洗呢?
……
留在谢三爷身边的人,要么心怀鬼胎,要么心甘情愿。
即使一起与玄厄覆灭,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