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那边藏兵谷收到回信自都是松了口气,刘操忙派了留守的安仁义和杨晟分南北快马加鞭追上其他人,将消息带到。
是以高仁厚分兵改道,安仁义四个追上梅岩虚等人,同至长江北岸时才出正月。
而安仁义带来的除了寨柳明、黄崇嘏、赵解忧三人之外,还有假借小皇帝之手发布的诏书的消息。
扬州一来兵精城坚,二来是淮南粮贡入京的要道,纵使王郢横行镇海,扬州城内倒还算太平,梅岩虚置下的房产自然无恙。
安重霸在,晚饭便有了着落。只是出门在外,众人也没有子夜四时宴时精致饮食的兴致,干脆搭了个矮台,将餐水摆到一处,团团坐下,边吃边聊。
“再向前便要与王郢短兵相接了。天退星原就活动于淮南一带,想必对他有所了解。”孙深意又扒两口饭,含糊道,“不如给咱们说说,接下来该咋办?”
在座的属天英星孙深意年岁最长,也资历最深。梅岩虚虽为三垣之一,却也不过双十之年,未必压得住这位年过而立的前辈,更不必说仅东南此行与她年岁仿佛的就有四个。
况且这也是不良人第一次合力讨贼,原来虽同住京师,然每次得帅令出任务时却都是单独行动,最多二三人。便此前离京,也是各自为政者居多。
能入不良人者,谁没有三分心气?哪是那么容易服人的?
而孙深意开口,也算是给此行定了调,梅岩虚为统将,再无二话。
“却之不恭,”梅岩虚莞尔,放下筷子,神情严肃下来,“乾符二年四月,浙西节度使赵隐克扣赏赐,狼山镇遏使王郢兵变,聚众近万人,攻陷苏、常,乘舟往来,泛江入海,转掠二浙,南及福建,至今仍为患东南。”
“乾符三年七月,命前岩州刺史高杰讨王郢。高杰尚未及出兵,王郢已向温州刺史鲁寔请降。鲁寔极力促成招安,陛下降诏赦免王郢其罪,遣散变民,入京朝见。”梅岩虚扶了扶水晶眼镜,继续道,“王郢自然不允,反求望海镇使之职,拉扯半年,仍不了了之。前月,王郢诱鲁寔登舟,杀之。”
见梅岩虚递了视线过来,安仁义便接道:“天闲星的消息,朝廷以右龙武大将军宋皓为江南诸道招讨使,更发忠武、宣武、感化三道并宣、泗二州兵,新旧合两万五千人,讨王郢。”
计犯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手笔?”
安重霸则默默算过,眉头皱起:“不对,朝廷现在能调动这么多人吗?”
安仁义颔首:“天贵星所言有理。况且大军调动费时弥久,我等虽有大帅手令,却也不当长离属地,还是应速战速决。”
梅岩虚亦垂首,转眼看向计犯:“有王郢最新的消息没有?”
向为梅岩虚左右手的天竟星闻言接道:“虚怀庄的消息,王郢攻明州、台州,皆陷而掠之。”
寨柳明也皱了眉:“如此说来,能调动的人马也只有两浙与福建了。”
梅岩虚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我等便兵分三路,先将人马调动集中起来再说。天伤星熟山岭地势,去福建可好?”
寨柳明点头,又转而道:“天勇星将黄崇嘏、赵解忧交给我,我便要将她们平平安安带回去,可否随我同去?”
“此行不易,你又常驻川渝黔地……”梅岩虚一笑,话锋再转,“计犯常年随我行走东南,便为你臂膀。至于天微星、天杀星两个,赵解忧随你同去,你既不放心,天微星由我亲自照料如何?”
“你瞧她,倒跟我讨价还价上了,不愧是开当铺的。”寨柳明笑骂着,将筷尖的蘑菇送进口中,“天市垣有令,谁敢不从?”
“偏你嘴上不饶人。”孙深意也笑着打圆场道。
轻巧将此番揭过,梅岩虚目光落在安仁义身上:“天猛星武艺我自无不放心,且随天藏星出入吴地,水战更擅;只到底不是本地人,恐乡音不通,天英星随你同去浙东如何?”
“得令。”沙陀人咧嘴一笑,抱拳令行禁止。
梅岩虚没想到他应得如此干脆,心下不禁对李神福更高看一层。
此三方分兵,按她算来最可能不满的便是安仁义。孙深意资历最长,武艺虽不算弱,却也实在不算强。而安仁义刚过弱冠,武艺却已超越不良人中大半,一手百步穿杨更是不遇敌手,水战之中箭法尤为重要。
王郢与黄巢不同,他有船。而安仁义是沙陀人,马上功夫不赖,这入水嘛,自然不如生于狼山的孙深意。
王郢近日盘桓浙东,安仁义他们的目的便是与其短暂交手,探听虚实,因此这一队的实力也是最强的。
沙陀人生性桀骜难驯,天闲星刻意调他来此,摆明是看重其才干,他难免对别人生轻慢之心。天英星虽向来与人为善,却也不是没脾气。他两个要是闹翻了,此事难成。
当日在藏兵阁,听到李神福和刘操这么安排的时候,梅岩虚已经在心底骂娘了。这两条老狗倒是会当好人,把烂摊子甩给她。
现下见安仁义应得毫无芥蒂,梅岩虚方放下三分心思,却也不禁佩服李神福措置有方,连安仁义这等脾性都能管得服服帖帖。
心思电转之下,也没耽搁梅岩虚继续安排:“除此之外,安重霸、莘七娘、仇殷、刺羽,也随安仁义同去。”
年轻人自然没这么多鬼心眼,闻言皆是撂筷叉手,答一声喏。
“其他人便随我留在浙西,”梅岩虚视线自杨叔子等人身上扫过,“扬州之富冠绝淮南,又是水运要道;虽东南方镇常年不设军备,此处到底比各道强些,若有战事也是以浙西为尊。我南下经商时,借虚怀庄掌柜之名倒是与此地军中有些交情,若能说服镇海节度使裴璩,必是我等一大助力。”
见众人都听得明白,梅岩虚略顿了顿,方才举杯:“诸位,时不我待,速去速回。”
十余人一同举杯,不再说什么场面话。一顿饭吃饱喝足,天未及大亮,这扬州僻静处的宅邸已是人去楼空。
独梅岩虚一众还能睡个懒觉,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个闲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