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有贵客到访,冯副使,你不是还说今日外面有事,本官准假,你且快去办……”
“我……哪里说过?”
醉鬼步履蹒跚,脸颊酡红,眼神扫到何令儿身上时,似有迟滞,却并未停留多久。
何令儿心下窃喜,易容打扮虽然骗不了云玖这种高人,但应付醉鬼,却是绰绰有余。
可那冯副使的眼神又飘了回来,摇摇摆摆,居然往她这边走了几步。
她甚至已经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酒气,真不知是喝了多少。
这人,总不会能认出她吧?
“呕……”
何令儿花容失色,她身边玉翘玉爻两人已经挡在前面。
玉翘冲得更快,柳眉高挑,她见这人浪荡无行,醉得毫无体面,又向着自家小娘子步步逼近,谁知有什么居心!
她才不怕什么副使,直接一把揪住那人衣襟,将他推开两步。
“你这郎官忒也无礼,疯疯癫癫,白日纵酒,哪里有朝廷命官的样子!”
她斥骂得正气壮山河,却被迎头一泼……
呕!
那人竟然径直吐了,酒臭呕吐物四下飞溅。
随之而来,那人也倾倒下来,人连着脏污之物,一并没头没脑地扑倒在玉翘身上。
“这!这!……”
玉翘叫都惊叫不出声,呆若木鸡,手脚不知该往何处安放,终于长长一声尖叫,身体退开两步,两只手还大大张开如同一个木偶人般僵直,不欲去碰那人,可再不碰,也未见得有什么改善。
随着玉翘长声惨叫响彻使馆,那冯副使终于慢慢软倒下来,趴在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些醉话。
玉翘呆愣着,身上淋漓黄白,衣襟湿哒哒地往下滴着脏物。
一件年前新做得桃花撒地锦缎絮棉袄子满是污渍,眼看已是毁了。
姜大人忙不迭道歉,何令儿心内苦笑,赶忙让玉爻扶着玉翘,下去借了房间洗涮整衣,玉翘忍着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怒骂叱责,恨恨地被拉了下去,随即驿馆也有人架起那冯副使拉走。
这又是什么分支?
何令儿心下揣摩,难不成这位醉鬼冯副使,在这故事中有什么重要关联?
她瞄一眼远去的婢女随从,对已吓得面若金纸的姜大人摆手:“无心之失,倒也罢了,只是驿馆重地,接待四方来使,怎么……”
“唉……”
姜大人面现羞惭之色,凑近何令儿低声解释。
“这位冯子锦冯副使,说来也是个苦命人。”
“他先父原是礼官出身,生前是这驿馆的正使,后来驿馆遇盗,他一个文职逞了勇追缴,牺牲在任上。同僚怜惜他家孤儿寡母,便请命这个职位给子锦袭了,子锦原本是个好孩子,可自那事后,便终日酗酒……”
何令儿听得明白,心内对这个终日醉昏昏的青年,有了些新的了解。
“原来如此。”
她已对人情世故略有心得,今日驿馆闹了这么一出,她若不依不饶,姜大人也难免吃了瓜落,他主动将冯子锦的身世详细讲与她听,自然也是望她善念,不再追究的缘故。
何令儿微微颌首,感叹几声,又命相府随从去看望勉励那冯副使,姜大人见她如此优容,心下稍安。
外间闹成这般,那薛不凡真在房内么,怎么至今未曾发声,也未出屋?
何令儿突然不禁感到一丝忧惧。
他该不会……
虽说按原来发展,那薛不凡该当等到上元夜才死,但世事诡谲,难以预料。
“姜大人,我见那薛使者是有要事相询,还请您前方带路。”
“啊!是是!”
姜伯期这才想起,那延州远路而来的薛不凡还在房中,赶紧摆手道:“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