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不信禾满说自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不过她能看出这姑娘是真的不喜读书,而好久都不见的恶作剧之心这会儿陡然浮现,竟让她生出了想捉弄一下对面人的心思。
不等禾满反应过来,陈扶莲拉着她七拐八拐走出小巷子,来到一座看起来稍好一点的宅子前。
陈扶莲带禾满从小门走进,片刻来到一间小书房前,她伸手推开房门,让禾满进去。
说是书房不准确,这应是一间放有很多书的小屋子。
“坐吧。”
陈扶莲搬起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前,示意禾满落座,转身给她沏了一杯茶。
“莲姐姐,这是你家吗?这是你的书房?”
禾满双手捧起茶杯,规规矩矩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周围。
虽然房间很小,但却看得出主人很珍惜它。
每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每本书籍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还细分了名类;窗边还放了一瓶花,虽不比那些富贵人家的插花,但看着很赏心悦目。
就连杯盏,禾满仔细端详手中茶杯,还画了花,她又看了眼别的茶杯,竟是每个的花纹都不一样。
由此可见主人的用心精心细心。
“是,这是我的书房。”
禾满问了两个问题,然而陈扶莲却只回答了一个。但她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只当是陈扶莲默认。
禾满眉眼弯弯,一脸崇拜注视着眼前人,“莲姐姐,原来你绘画也这么好啊,真厉害!”
她又认真端详起手中茶杯,虽她也见过其他更好的杯盏,不管是自家府中的,还是秦家的,甚至是皇宫晚宴上的,但她觉得都没有此刻手中的这个好看。
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愿释手。
“我可以以后教你。”
陈扶莲以为禾满想学,主动开口提出。
“啊?这个,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禾满讪讪一笑,立马摇头拒绝。
自己绘画水平如何,禾满心中还是有数的。
画虎不成反类犬,绘凤不得形似鸦。在父兄面前丢丢脸也就算了,实在没必要拿出来再讨替他人寻开心。
看着对面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陈扶莲忍不住轻笑出声,是觉得对面人天真有趣,真诚地发自内心的笑。
很快这笑声被耳朵灵敏的禾满捕捉到,她不禁眨眨眼,道:“哇,莲姐姐,你笑了耶,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比揽月馆的若璃还好看。
“而且,莲姐姐,你方才说了‘以后’哎,那就表示你不会再赶我们走了,对吗?”
禾满眨着双眸,满怀期待地望向一旁的陈扶莲。
听到这话,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女大夫,转眼间又恢复到了素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陈扶莲不答,只面色平静道:“快看书吧。”
说罢,她走到桌子另一端,认真翻阅起那两本书。
这两本书,一本很明显是人手抄上去的,十分通俗易懂。而另一本读起来就格外吃力,上面很多陌生字符,别说理解,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陈扶莲把书转过去,指了指其中一页字符问禾满:“阿笙,你知道这些字符的意思吗?”
其他的夹杂着汉文都好顺下来,但这一页尤为困难,一个汉文都没有,她压根无从下手。
见禾满久不出声,本也没指望她能看出个什么的陈扶莲正要收回手,只听见对面人犹犹豫豫道:“这是乌苏文,但我只是略懂。”
“你真的认识?”陈扶莲不由诧异起来。
禾满笑笑:“莲姐姐,你忘了?我从北边来的,我家临近边界。”
“难怪。”
禾家在云城生活多年,而云城临近乌苏,在两国友好往来时,皇帝还是允许两国边界互市的。
毕竟谁会同钱过不去?
因此为方便两边贸易往来,禾忠良要求城中人都要学些乌苏常用语。
禾满也不例外,尽管她很不情愿,甚至抗议:“我连自己国家的文字都学不明白,哪还有精力去学什么乌苏文啊?我拒绝,我不学!”
但往往回复她的就是禾忠良的大字抄写以及禁闭处罚。
同样都是要命,禾满果断选择了较为体面的“死法”。
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知晓她老被亲爹关禁闭罚写字的,要不然她还怎么在那群小弟面前立威?
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勉勉强强学了点乌苏文。
昨日她看到那本书时,不到两页就已看不下去,至于书后面是什么,她更无从得知。
现在乍一看到,只怨技到用时方恨少。
禾满不由在心底长叹口气,她那时为何老那么犟?为何不硬着头皮再多学点?为何……爹爹不多骂骂自己?
但没办法,现在补也为时已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禾满不禁懊悔。
于是她吭吭哧哧翻译起来:“后面的是篇《瘟疫论》。”
禾满努力东拼西凑脑中那为数不多的零碎记忆,终于是回想起了点课上夫子教的内容,又慢吞吞道:“上面写着‘守古法不合今病,以今病简古书,原无明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