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侍女推开门扉,一股更加温暖而细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冬日里独有的温馨与雅致。
中央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圆桌,周围摆了四张方椅。
桌上铺着一张绣有寒梅傲雪图案的锦缎桌布,边缘以金线勾勒,显得既华丽又清雅。
几案中央,一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静静地摆放着。
轩窗前,是一张檀木矮几。
上面摆放着一张桐木为面,梓木做底的七弦琴。
几案前后只有两张柔软的坐垫。
旁边还有一只小巧的暖炉,炉中炭火正旺,不时发出噼啪轻响。
为这静谧的雅厢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股淡淡的暖香与木炭的微烟交织,驱散了外界的凛冽寒风。
陆辞不客气地落坐矮几前,抬手试了试琴的音色。
悦耳清脆!
他凭借脑海记忆,以及肌肉反应,凝神细想一遍曲调。
须臾,陆辞认真地将长安三万里的曲调,抚了出来。
一曲毕。
室内骤然响起五道清脆的掌声。
有两道是炮酒的,其中三道,是两女一男。
左前方的那位女人,年约四旬,却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她身着一袭暗红色织金锦缎长袍,领口与袖口皆以黑色蕾丝镶边,既显尊贵又不失风情。
发髻高挽,插着几支镶嵌宝石的银簪,额前垂下一缕细碎的刘海,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她的五官虽非绝色,但眉眼间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与精明。
右前方是一位男人,五官略,年约三十,身材魁梧。
憨厚的笑容带着几分机敏,一头乌发却捯饬得油光发亮。
正前方,是一位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
她的穿着让陆辞于心里大呼一声。
握木!
这女子穿着深V啊!
那模样看起来,仿佛里面藏了两只大茶盖。
咳咳!
等陆辞定睛看去,对方里面穿的是宝蓝中衣,里面是一件肉色抹衣。
偏是那件抹衣,才会让陆辞误以为对方穿的是深V。
她外披一袭轻盈如烟的月白色纱裙,裙上绣着细腻的桃花图案,以银线勾勒,添了几分仙气。
五官精致如画,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
柳叶眉下是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
樱桃小口不点而朱,和陆辞目光相视,她抿唇轻笑福身施了一礼,浅笑时梨颊生微涡。
矮身瞬间,其发髻之上,镶嵌着翡翠与珍珠的凤凰步摇,轻轻摇曳。
“这种曲调,让人乍一听,顿觉新鲜,却又极其悦耳。读者公子大才,请受小女子、玉清竹一拜。”
玉清竹扬了扬秀眉,睫毛轻颤,秋水般的双眸泛过一抹涟漪。
她将白晳的玉手上下交叠置于腹中,再次朝琴案后的俊美公子,屈身施了一礼。
“这位读者…老爷,没想到还能抚得一手好琴。奴家张妈妈,见过读者老爷。”老鸨张妈妈,定睛仔细打量着席垫而坐的陆辞。
“鄙人宋大福,见过读者老爷。”龟公宋大福抱手行礼。
陆辞朝三人颔首,先是看了一眼玉清竹。
这种花魁素来多才多艺,想必音感会比普通人强上几分。
念及此,随即清声道:“三位有礼,不知清竹姑娘,可有听清曲意?”
“如果让你配上我这个曲调,能否将‘长安三万里’这首歌谣,清唱出来?”
玉清竹垂眸细想一会,螓首微抬道:“方才我过来前,公子已经抚了一小会。奴家记不全,烦请公子再抚琴一次,清竹洗耳恭听。”
陆辞不再多说,垂眸双手置于琴弦上面,再次认真抚上一遍。
“可有记下?”
“谢公子赐曲,奴家记下了。”
陆辞听后,将琴身调换一个位置,而后从坐垫起身。
玉清竹瞧见对方这个动作,玉容微微绯红,就在前端坐了下去。
最后将长长的袖袍搁在几案上面,玉手轻轻抚在琴弦上面。
她先是轻快地抚了一小段他曲,找了找手感。
须臾。
琴声如潺潺流水,悠扬婉转,让人沉醉其中,仿佛置身于山涧溪流之中。
陆辞眸光一亮,这女子手艺不错嘛。
玉清竹微微阖上美眸,仔细回忆了片刻。
‘长安三万里’柔美的旋律奏响在室内。
不多时,一曲毕。
张妈妈和宋大福都拍手叫好。
玉清竹试弹了一遍,继而歪起头,忽闪着两只杏眸,直勾勾地看向陆辞。
陆辞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弹得不错,没有错音。”
得到肯定,玉清竹脆声道:“奴家献丑,还请公子聆听唱腔,恭请指教。”
少顷。
陆辞眸光一怔,她的音色虽说和李云霄不同,但她的唱腔却也不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临其境,还是因为环境之因。
陆辞发觉,玉清竹的音色,还真不是盖的。
她在里面加入了江南水乡的腔调。
让人听起来清悠婉丽、细腻入微。
不多时。
一曲歌谣毕。
玉清竹再次抬头,察觉妈妈和宋大福那陶醉的神情,她情知这首歌谣,势必会席卷整个神京城。
“不错,清竹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得到陆辞的肯定,玉清竹坐在席上欠身一礼。
随后让侍女奉上纸笔,她要马上将曲子谱写出来。
恰在此时。
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扇耳光以及恼怒的声响。
“啪”!
“你不是说,清竹她今晚的身子不适?为何却又见了外客,好你个春归楼,竟敢诓骗爷们,信不信爷们把你这个破楼给砸咯。”
“张妈妈和宋大福呢?给我死出来,我数三声,再不出来,便把你这个破楼砸了再烧。”
“直娘贼,竟然在里面上了栓!难道已经干上了?”
玉清竹仿若没有听清外面的声响,此刻的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挥笔书写。
宋大福和张妈妈对视一眼,前者随后将门栓启开。
“哎哟!原来是小阁老到了,有失运迎有失远迎,小阁老,快请进。”
宋大福侧开身子,欠身作请,继续说道:
“小阁老有所不知,清竹姑娘真是身子不便宜。”
“下午归善堂的柳大夫,还赶来瞧过。柳大夫开了方子,又叮嘱楼里好生照顾清竹姑娘。”
“切记这几日,勿要让她见客,不然的话,恐会拖跨身子。”
“这不,楼里收到一首好词,这事惊动清竹姑娘,她拖着恙体,眼下正在里面谱曲呢。”
宋大福的那声小阁老,让陆辞呼提眉头轻皱。
能被尊称为小阁老的,那么对方的父亲,必然是内阁首辅。
不言而谕,来人是内阁元辅商公的儿子。
按理说,商公是他父亲的恩师,那他自是矮了对方一辈。
这还提莫的是友军!必须装作不认识。
尤让陆辞头疼的是。
这还是一位嚣张跋扈的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