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普。小时候我很讨厌说起自己的名字,因为以我的知识量,只允许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叫张普,普通的普。”这对小孩子算是致命打击,毕竟谁小的时候不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呢,说自己普通,还是挺让人伤心的。我的妈妈是一位记者,因此我对她给我起的名字颇有微词,记者就算文采不出众,基本的文学素养总是要有的吧?
直到我的妹妹出生,妈妈给她取名“张玻尔”,我才知道妈妈是用爸爸最喜欢的两位物理学家的名字给我们起的名字。“张朗”、“张克”虽然更奇怪,但我觉得“张卡尔”、“张维希”还是勉强可以的……我有些怨念为什么爸爸最喜欢的物理学家不能是其他更契合“张”这个姓氏的人呢?
从我记事起,爸爸很久才会回家一次,每次也只是匆匆的呆个两三天就又离开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和爸爸疏远,除了妈妈总说爸爸很了不起以外,爸爸每次回家总会给我,后来也有给妹妹,带非常酷的礼物——据我观察,应当是妈妈平时和爸爸聊天的时候爸爸默默记下的。因为有一次妈妈带我去买的机器人玩具缺货了,很久之后爸爸把那个机器人送给我,但那时我长大了一些,喜欢的东西也已经改变。爸爸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仅长相温文儒雅,心思也非常细腻,这是我和他不太多的相处时光中感受到的。
等到妹妹四岁、我六岁以后,爸爸回家的时候更少了,我们也从妈妈的老家搬到了景阳市。妈妈似乎不喜欢这里,迁入新家后她脸上的笑容成了奢侈品,这座城市仿佛有个怪医,用针筒抽走了大家的快乐。不仅仅是妈妈,我在上学路上遇到的大人们,疲惫才是常态。
妈妈一下子老了很多。她说是工作把她变成这样的,我问她不工作可以吗,她说等我和妹妹长大,我们都需要去工作赚钱。有很多人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迫不得已维持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而她的工作恰好是她非常喜欢的,是她努力奋斗的“事业”,哪怕累她依旧很有干劲。我俩翻看着相簿,妈妈指着其中一张说那是她遇到爸爸之前拍的,照片上的妈妈笑着搂住一个面无表情的姐姐,身后是一片向日葵,阳光照着她,我仿佛能透过照片看到妈妈汗津津的鼻头,她看起来非常年轻、阳光。
我问妈妈,如果我去工作赚钱了,她是不是就不用上班,可以像以前那样经常带着我们出去玩,妈妈说不行,她说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事业”,那时候她想带我去玩我都不会去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比和妈妈妹妹一起出去玩更有意思的事。而且我会有什么样的“事业”呢?这个世界上会有让人永不腻味的东西吗?妈妈喜欢“追新闻”,可我好像没有能喜欢很久的事情,那万一有一天我不喜欢工作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