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残留的杂乱气息像一张网那般罩住了她。江苒看着伍嘉志如婴儿般恬静的睡颜，以往她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忧愁消失了。尽管他现在面色是病态的潮红，但眉头舒展着，仿佛他正迫不及待要生这场病，好让高烧烧去身体里打的结，让他的血液、生命重新开始流动。

江苒按住一只眼睛。她重新“看见”了空气中的线，正被人们的情绪所拨动，毫无章法地将她困在其中。这具身体比想象中坏得更快，现在的当务之急……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价值。你完全可以像神明那样俯视众生，不必理会凡人的祷告，只需要在你心情好的时候稍稍向凡间泼洒露水，人们就会对你的恩惠顶礼膜拜了。”

“「潘多拉的魔盒」……没错，很精准的描述，他们这样说，只是不希望自己是把坏东西放出来的那一个，等到只剩下‘希望’的时候，你猜他们会不会都来抢着开盒子？哼……”

“如果有一把好剑，能给它开刃带着它征略四方的人是英雄；同样的，不给它开刃而把它藏起来避免纷争的，也能算是个好人。只是这个江湖，怀璧其罪，你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Ran，你和宝剑的差别就在于，你可以自己选择是否开刃。”

很久远的回忆浮现。老梅萨先生——她这么称呼——曾用特殊手段“请”她去做了一段时间的客人，正是在他那里，时苒明白了自己和地球人的矛盾处。对她来说，时间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文明”、“思想”却让她难以理解。和江丰或者叶书檀这样的“保守派”不同，老梅萨先生，总是迫不及待想了解一切能够带来“创新”和“改变”的东西，那些她在宇宙中走了很久，司空见惯的“蝴蝶”，能够在地球上吹起无数可怕的龙卷风。尽管人类没有足够长久的寿命，却希望在有生之年发现更多更新、更好、更伟大的“作品”，而她有足够长久延续的“本领”，但没什么比知道古怪的想法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更吸引她。

江苒用力眨一下眼睛，那些线消失了。口袋里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松开，江苒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伍嘉志，天色有些暗了，但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她已经呆呆地站了许久……这个房间是她专门给伍嘉志留的，能够在十点多的时候看到窗外的月亮。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今晚的月亮应该也是又大又圆，不知道伍嘉志会不会看到今晚的月光呢？

她像融进黑夜中的影子那样，从房间里消失了。

伍嘉志昏昏沉沉醒来的早上，手表的短针尽职尽责地指向数字五。他下楼的时候客厅还静悄悄的，厨房的笼屉隐隐冒出热气，他拉开餐桌旁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