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来,一声雷鸣,似是要下起雨来。众人都缄默不言,闷雷滚滚,风中夹杂着弥漫血腥之味。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飞鸟,双翅展开,悠悠滑行于天际之间。
丫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紧紧挨着宁子周,那被点了穴道的婆婆仍旧一动不动,脸上因为害怕而狰狞起来。宁子周也十分害怕,可看到这两个无恶不作的乞丐殉情而死,心里却莫名有些难过。
曾树秋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技不如人,等死吧。”说罢呕出一口鲜血,方才她弹奏《行香子》,已是强撑着用尽了内力,毒已侵入五脏六腑。
霍老三和曹颂德也坐在地上呼呼喘气,霍老三忽然仰天大笑,曹颂德说道:“都要死了,笑甚么?”
霍老三说道:“没有酒吃,给爷爷来三大碗酒,死也痛快。”
曹颂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霍老三说道:“你又笑什么?”
曹颂德说道:“活了一把年纪,死了也是值了。”
霍老三说道:“死之前做了件快事,到了阎王爷,也好讨口酒喝。”
曾树秋说道:“宁公子,此次连累了你,实也对不住。”
宁子周说道:“各位前辈,今日小生我大开眼界,能和给前辈一起死,实则快哉!”说罢向天作揖,喊道:“观音前辈,我知道你乃高人,我等已奉你之命,来找‘天影夜狼’”,现已杀死他两个作恶多端的徒弟,可几位前辈已身负重伤,实在无能为力,我又不会武功,请你大发慈悲,替我等解毒,如若你仗势欺人,那我等..我等死不瞑目!”
半响没人回应,只有那只飞鸟依旧天上盘旋。
曾树秋说道:“宁公子,你虽已中毒,可没有内力,毒不至于进入经脉,没有性命之忧。你且带着这个丫头回家,然后你自行回去吧,你家大业大,说不定能找解毒之法。”
宁子周说道:“请各位前辈跟我回家,我找我爹爹,替各位寻找解毒之法。”
曹颂德说道:“没有用,我等毒已进入五脏六腑,动也动不了,就算是有,时间也来不及了,你还是走吧。”
宁子周心中豪情大起,说道:“我不走,大丈夫死则死耳,不足为惧!要死也死在一起!我留在这里。”
霍老三说道:“宁公子,说句老实话,初认识你时,以为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俺们几个跑江湖的,无权无势,武功也比不上那些大门派的威风,就想借着你攀附权贵,说来惭愧,没料到你还真是个讲义气、有血性的好少年!”
曹颂德接着说道:“宁公子,你当真不怕死么?!”
宁子周说道:“你看这天上飞翔的鸟儿,无拘无束,天地间逍遥任我游,就算是死,从空中跌落,可它的心仍是自由自在,生又何哀,死又何惧?”
曾树秋说道:“说得好!宁公子,天地虽不仁,人却志存于天地之外,天地任我游,哈哈!结识是缘,不如义结金兰如何?”
宁子周说道:“不可,不可。各位是我的前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平辈而论,各位如若不嫌弃,收我为徒如何?只怕我虽不会武功,不能为各位前辈分忧。”
霍老三说道:“哈哈,无妨,我霍老三一向快言快语,这个徒弟,我收了。”
曹颂德也说道:“舟儿,我是你二师父,霍老三是你三师父,就看我师姐,愿不愿意收你?”
曾树秋说道:“宁子周,跪下!”
宁子周立马跪下,只听曾树秋说道:“我琵琶门自五代冯道子创教以来,到我这是三代,冯师祖一生行侠仗义,普世救人,可惜我身为掌门,功力不济、人微言轻,和我二师弟、三师弟一起做起了江湖路岐人,振兴师门之业未踌,如今我等却要共赴黄泉,宁子周,你还愿意入我琵琶门,做我琵琶门的弟子?”
宁子周说道:“愿意。”
曾树秋继续说道:“好,舟儿,你现在就是我琵琶门的弟子,我是你大师父,曹颂德是你二师父,霍老三是你三师父。”
宁子周说道:“是,给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磕头。”
宁子周恭恭敬敬给三人磕头,曾树秋大袖一挥,说道:“哈哈哈,起来吧,能在死之前又收了一名弟子,死而无憾,快哉,快哉,起来吧,周儿。”
宁子周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心里是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认了师父,他通过父亲宁长雄,结识了不少名门正派的掌门和高手,因为没有内力,练不成武功从未拜师,心中一直渴望有个师父,如今有了师父,犹如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悲的是刚认了三个师父,却要生离死别,想到这里,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曾树秋继续说道:“周儿,你要记住,我等是江湖路岐人,流落在瓦舍勾栏之外,游走江湖,撂地为场。行走江湖处处讲究一个“艺”字,江湖卖艺有两艺,一为技艺,二为武艺;你不能练武,只能磨炼技艺,你需勤练技艺,武不能胜人,技却要争先。”
宁子周擦着眼泪,说道:“是,师父。”
曾树秋一字一句,似是在交代遗言:“罢了是我啰嗦,你出身名门,家乃望族,不可能去流浪卖艺,能一辈子锦衣玉食是好事,江湖险恶,如若遭遇不测..活命要紧,别满脑子想着那‘行侠仗义’。”
宁子周犹豫一下,本想拒绝,可想到几位师父临终之言,还是应道:“是,大师父。”
曾树秋说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还有甚么要说的?”
曹颂德干咳两声,说道:“周儿,老夫会的功夫,都是以内力为基,实在教不了你甚么。不过,我听过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