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轻轻踩着油门,一边将左手伸出被打碎的玻璃窗,向他们挥手道别。侧视镜里,胖子扶着瘦子,漫步在人行道上,瘦子手捂自己的背部,蹒跚的远离了。我拭去了泛起的泪花,加了点马力,向C市出发。
见身边的房屋渐渐远离,我又是独自一人了。我将背包中的收音机拿出,放着音乐。电量不多了,我看了眼被藏在角落里的充电宝,摇了摇头。继续踩紧油门。
“一条大河,波浪宽……”
随着音乐,我通过挡风玻璃望向了横在我前方的大河。我踩了急刹车,起身四处望着。
“完了,桥被炸断了。”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被炸成碎渣的桥梁,它们正静静的躺在河的中央。我把车停在了河岸旁,下车走向大河。
将手伸进河流,河水大力的将我的手扯向一侧。眉头一皱,我自言自语:“过不去啊,怎么办呢?”
四射的阳光终于被一片白云遮住,低着头的我缓缓抬头,我的眉毛也豁然开朗。桥梁虽然被炸成了渣,但是依然笔直的躺在河中,我正考虑要不要游过去。突然间,剧烈的咳嗽声又从我的喉咙涌出。“又是血——”我看向刚刚捂着嘴的手。这摊血,稳定了我的决心,我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游过去。”
回到皮卡,我将背包中的所有东西倒出,挑选着有用的。最终决定:带上五瓶矿泉水、一瓶止痛药、指南针、地图、破窗锤。我将充电宝拿出,给我的手机充好电;将收音机拿出,聆听着它最后的声音;将剩下的水和面包拿出,吃下这有可能是最后的包餐。
叮当。
手机的电被充满了。我将手机拿起,放进了背包里。轻轻抚摸着皮卡;抚摸着那收音机。“是时候走了。”我自言自语,慢步走向大河。
一只脚踏进了大河,它的温度比起空气,还算凉爽。它有力的拉扯着我的身体,我急忙将另一只脚抬向另一边,慢慢保持住了平衡。我俯身用手抓着碎石,一步一步的向对岸爬去,不一会,那河水就淹没了我的身体。我使劲地抓着那躺在河中的碎石,抵抗着河流的拉扯。我几乎是用手来过河的,因为在水里,我的脚根本不能动弹。在途中,我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吸进了一口水,我咳着,打乱了手上的节奏。脚下在胡乱的扑腾,手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越陷越深,我要死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肺部像是被一辆汽车压在地上。
我感受到一阵巨浪打来,把我打上了一块碎石。我蜷缩在上面,猛烈的咳着。仿佛照在我身上的强光都不算什么了;仿佛被吸进嘴里的腥臭味,也变的甘甜。
我将肚子里的水、气管里的水、咽喉里的水大量吐出,贪婪的食着空气,仿佛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视力逐渐恢复,我又看向了对岸,还有一半的距离,而且碎石更少,看上去更小、更分散。
我深深吸了口气,祈祷着又踏进水中。我吃力的用胳膊抵抗着水流,一次接一次的在水中行动。很快,我游到了最后一个缺口,也是最大的那个,我游不过去。于是我缓缓爬上身边的碎石,大口的呼吸着,准备跨过河流。抬头望向天空,夕阳西下,为了过河,我忙碌了一下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半蹲着准备跨越大河,脑海里瞬间涌过一念:
中学时的我,也许并不懒惰,在最后一次运动会上,我的冲刺跳远竟然破了省记录。
我的信心大大增加,尽管这次的距离超越了当时的国家记录。碎石不是很大,留给我助跑的空间不多,我挤压着最大的有用空间,用尽全力,向对面冲去。
我腾空了,伴随着我的喊叫。
随着落地动作的完成,我的脚尖磕到了对面的碎石,由于惯性,我向前栽去,狠狠地撞在碎石上。忍着剧痛,我缓缓爬起,将背包里的止痛药塞进嘴中,即使鲜血已经从我的脸上、腿上、胳膊上流下,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碎石上。
将止痛药放回,我又潜下河水。“最后五十米。”在心中,我给自己加油打气,即使血液从河水中慢慢散开。
五、四、三……
我艰难的踏向了对岸的沙地,大河,我终于征服了你。回头望去,我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河流,它正向下游流去。我继续向前,向C市的方向走去,光芒渐渐淡下,不知不觉间,我一头栽地,断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