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盘算着,姜玉若能通过宫主的考验,是一定不会带他一同前往神谕宫的。
正如大鬼、二鬼说的那样,他若想离开姜家,摆脱家奴的身份,除非再死一次。
姜玉更不会把一个“狼崽子”留在自己身边,他通过考验之时,也就是卸下扮相之时,那时他多半会潇洒转身,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同样,石头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衣冠禽兽的手里。他要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得到宫主的认可。
石头不指望能够拜入宫主门下,但愿他能为自己说上一句好话,让自己脱了这家奴的身份。
为此,石头设计了一个初步计划。他曾听姜玉说,宫主的身份是巫史。
石头虽然不知道巫史意味着什么,但想来必定是有大学问的智者。既然如此,想必前世的诗词或许能够打动他。
石头前世是个学渣,能够全篇背诵的诗词不多,但总有那么几首,是自幼熟背好讨压岁钱的,这种启蒙诗一般都深深烙印在灵魂的深处,不是轻易能够忘得掉的。
此情此景,有一首借来一用,或许正适合。
那就是《赋得古原草送别》,这篇白乐天年少时的佳作,也是前世儿童启蒙必备的唐诗。
每逢年节时,邻居、朋友来到家里,家中的长辈就会炫耀似的对石头说,来,给大家背个《草》。全然不顾团圆喜庆的节日氛围,硬是要把亲友送走。
石头在心里盘算着,“姜玉若是通过考验后,必定不会带我一同前往神谕宫,而我作为姜家的家奴,拦道为即将远行的主人赋诗一首,也算说得过去吧。”
“若是姜玉没能通过考验呢?嗯,那就为宫主赋诗一首!只要这篇诗一出口,不怕那宫主不高看我一眼。”
“嗯,我得仔细想想,诗中用词与眼下相比,是否有不妥之处。怎么背来着,离离原上谱,呸呸。”
石头掩面,恨不得将自己脑壳撬开,看看灵魂深处烙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定了定神,开始逐字逐句的思忖着。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嗯,这句没什么问题,不就是原野和草么,宿水县外面多的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嗯,这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唯一不妥的是,现在正是秋季,没有春风。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来只听过借东风,没听过借春风的。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嗯,这句也没什么问题,虽已入秋,草却未黄。宫主大人啊,你可要快点来啊,若是等到草也黄了,我可就没词了。
最后一句,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王孙是啥意思来着,呃,好像是贵族啊,姜玉这小子虽然不是贵族,但好歹粘了点边。要是送给宫主呢?姜玉说过,他的族人是锋城的上大夫,他本人必定也是贵族。
只有这个“又”字得改一改,我与宫主是初见,而姜玉也从未远行过。改什么好呢,嗯,改成“将”字把。将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也还行吧。
石头越想越是兴奋,险些傻乐出声。
但愿能借这个机会摆脱家奴的身份,以后,如果能到田小花家当个上门女婿,这辈子就算是有着落了。
他扫了一眼黑暗中的柴房,莫名惶恐爬上了心头,取代了刚才的兴奋。他害怕,害怕冬天来临,害怕不知不觉冻死在这狭窄的黑暗之中。
黑暗,是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