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位督辖司行走,将一名嘴上满布胡茬子,发髻散乱的年轻男子拦在主事行宫殿外。
“大胆,竟敢来督辖司问剑行台大人,我看你是找死!”
阮娇玲站在最前面,厉声呵斥。
她名字里虽然有个“娇”字,却一点儿也不娇,性子总是比男人还要火爆。
站在她身后还有四人,陆贯、吕竭、佟蔓和桂宁,王泽信得过他们,将他们全都纳入督辖司行走之列。
按照规制,督辖司可设二十四名督辖司行走,却不知是何原因,此前只有六位在职的督辖司行走,王泽推举了五人,又让其他人举荐,却只凑了十六位,还有八个位置空缺。
吕竭也上前一步,怒声道:“想要问剑行台大人,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男子瞥一眼吕竭,又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其他几人,沉声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不用自讨没趣,我找行台大人,只是问剑,他若不领剑,我前来刺杀时,你们再出手不迟!”
“他们不是你对手,让我来!”
一名魁梧汉子从用容物中抽出一条铁棍,扛在肩头,上前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行台大人问剑,正好你我都是六合境,就让我来向你讨教讨教!”
此人也是一名督辖司行走,赤着臂膀,挽着裤腿,在露出的皮肉之上,全是伤痕,满脸横肉,一只眼睛因一道疤痕,向下耷拉,使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凶狠。
“熊铁,你要和我打,另择时间!今日我报师仇,只问剑于行台大人,不用担心我以境界压人,我会将修为压制在五境圆满!”
“不用压制境界,本行台领剑!”
声音洪亮,一袭青衫从殿堂之中走出,身后跟着一众修士,皆有七境以上修为,更有寞雪洲五庭柱当中的两位,月神齐诗格和狄安夏。
肃穆的长者,儒雅而不失威严,文庙坐镇圣人公孝良。
四名督辖司从事,竹泉谷沃依,烟柳城李家族长李亭谦,澜蒲国将门世家千金曲凤蕾,隅炎国梅村兵家修士温前。
敬神堂首席执事沈展能,洛云门门主许真瑞,荣阳山山主谭启,皋涂国异姓王爷,商家一脉大修士裴恳,龙泉山山主钱跃……
这些人,皆可谓是名动寞雪洲一方的强者。
但嘴上布满胡茬的男子,面对这些人的目光,丝毫不露怯意,如一尊雕像般稳稳站定,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勇气。
“行台大人好大的气势,但我龚蒙不想占人便宜,你既是五境圆满,我便压制在五境圆满与你问剑一场!”
所有拦在前面的督辖司行走,散退两侧,王泽独自走上前去,笑呵呵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怕我占你的便宜吧?放心,我既已领剑,别人绝不会出手,就是你我二人捉对厮杀!但你若压制境界,绝不是我对手,所以真的不用压境!”
龚蒙一怔,目光凝注王泽,缓缓抬起手中一把黒鞘长刀,阴沉道:“行台大人果然嚣张至甚,是觉得在这主事行宫之外,我的刀不敢杀人吗?”
强横的真气已从他周身激散而出,原本在花灯之下消遣闲游的修士尽皆退避至老远,紧张地关注着眼前情势,内心既佩服龚蒙的胆识,也为新任行台大人担心。
真要以五气圆满境和一位六境武修来一场真正的问剑吗?
有一位手上抱着酒坛的汉子,却显得很轻松,往嘴里倒一大口酒,轻笑一下,说道:“别瞎担心,你们难道忘了,咱们这位行台大人可是斩杀了大妖式怖的人,虽然式怖也是五境圆满,但我们可有不少六境修士都死在式怖手上!”
“对呀,大妖式怖的杀力,公认高出六境以上,还不是被行台大人轻易斩杀,听说这龚蒙只不过刚刚破境六合,绝不是咱行台大人的对手!”
各种声音嘈杂而起,人越聚越多,天际也悄然飘来一袭白衣,悬身半空,俯视下方,正是莫苛。
忽然,人群中有声音响起。
“龚蒙,杀你师父济隆上人的是天下那位,你找行台大人报什么仇,有本事找上面那位呀!”
“是呀!”
“行台大人仁义,所以你才能一直站在这里,否则像你这种来行宫搞事情的,指不定已经死过多少次了!”
龚蒙抬眼瞧向天际的莫苛,眉头紧皱,问道:“是你杀了我师父?”
莫苛淡然道:“一介扈从,奉令而已!”
龚蒙于是又望向王泽,道:“所以,行台大人,我报师仇,理应问剑与你,对吗?”
王泽笑着点头,“对,我已领剑,你可以出手了!”
龚蒙终于感受到一些压力,不是来自于飘身天际的莫苛,也不是来自于立身行宫殿门之外的诸多七境以上强者,完全来自于眼前这位年轻的行台大人。
他自觉杀意喷薄,并且抱着必死之心,可对方却依旧如此轻松、坦然,难道真是实力非凡?
不过一个五气圆满而已。
莫非是仗着身后的诸多强者?
不!对方眼神清澈,不会是仗势凌人之辈……
龚蒙一阵胡思乱想,赶紧调整情绪,集中精神,握紧刀柄,大声道:“拔剑吧!”
王泽微微眯起眼睛,左手负于身后,道:“不用,你拔刀就好!”
龚蒙眼皮颤动一下,大喝“狂妄!”
刀已出鞘。
刀锋由罡气凝结,撕裂气息,斩向一袭青衫。
六合境修为,诸多修士真切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横。
裴恳大叫起来,“无耻之徒,不是说压境在五气圆满吗?”
他的一句话只喊出一半,凌厉的刚猛的刀锋却已不见。
不知多少人在看热闹,各怀心思,有的希望对决精彩,有的则揪着一颗心,甚至有人紧咬后槽牙,用阴鸷的目光期待看到这位新任行台大人被刀锋劈成两半……
不论是怎样的心思,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全都呈现出同样的状态——呆滞,茫然。
尤其是龚蒙。
刀锋砍下,他已倾尽全力,毕竟这是在主事行宫之外,向督辖司行台大人问剑,很可能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为师父报仇。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一次机会,凝聚内心仇恨,爆出全身修为,砍下了平生最强斩力。
可是,势如破竹的强悍刀锋却忽然不见了。
仿佛泼向大海中的一瓢水,湮灭于无尽的混沌之中,被融汇消弭。
一袭青衫依旧单手负后,眯眼含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但他周身缭绕的剑意却极为浓郁,浓如水,不仅感受的到,还可以隐隐看到。
那是一种绽放着隐隐紫气的无形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