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闪过一个雨青色的身影。
晋文姜怔了怔。心头涌上一汪喜悦。而这喜悦尚未持久,便暗哑下去。原来他的身旁还斜倚着一朵娇嫩欲滴的芙蓉花。
“姜儿,可还安好?”何蕴道还未踏进门槛,眼神已急切地寻找熟悉的身影。
还不待晋文姜开口,一声“哎呦”骤然响起。何蕴道身旁的女子突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半个身子便柔若无骨地倚靠在男子身上。
“没事吧?微音。”何蕴道低头问道。
“没事。都是我不好,失仪了。”韩微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软软地答道。
晋文姜手里的茶蓦地一晃,溅洒在衣袖上。定国公金戈铁马一生,筹谋了一辈子,应该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的嫡女韩微音竟然会加入清时堂。只不过这动机嘛,似乎十分明显。晋文姜用手帕擦擦衣袖,放下茶杯。
说话间,弈王迈步进入正堂。目光却不由得被一旁的女子吸引。那女子桃腮杏面,明眸皓齿,望之如月中积雪,似弱柳扶风。一时,竟呆住了。
“咳咳。”晋文姜拉着弈王的衣袖坐下。
“当日,定国公将微音与姜儿所坐的马车互换,让微音代替公主出嫁燕国。无非是为了利益最大化。但是没想到,公主送亲的车队竟然遭到了埋伏。据探子来报,这些死士身上都藏有一种毒药——万灵草。这种药草只有大梁南域才会生长,供大梁皇室内部专用的。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此次暗杀与大梁脱不了关系。”
“多亏了义兄相救,不然,小妹早命丧黄泉矣。”韩微音柔柔地说道。
义兄?晋文姜心里咯噔一下。
“还有,据曹岑回忆,那日,他接到暗报,称有可疑人员潜入陕西金家。当时,行凶者身穿紫色长袍,使得暗器是独门乾坤圈,且暗器上也喂了剧毒——万灵草。看来,近日来的三起灭门惨案都与大梁有关。”何蕴道一眼扫到桌上的空杯,自然地抬手给晋文姜茶杯里填水,不料,晋文姜也正欲抬手,两人的手堪堪碰到一处,二人相视一笑。
韩微音的长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轻轻抖动了下。
“哎呦,可算是找到了。”莫玄领着“麻脸老头”、无阙无仇一干人大咧咧地走进酒肆,一把瘫坐在地上。
“你们是如何寻来的?”晋文姜好奇道。
“自然得问她。”莫玄指着栀樵。
栀樵调皮地笑笑。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莫玄丢失的那份通关文牒。
“事不宜迟,明早便启程东都。”晋文姜押了口茶,“我们兵分两路。”
十月十九日。破晓。天色微明。天空阴沉沉的,仿佛积攒了一夜的怨气。
车马萧萧,旌旗蔽日,浩浩荡荡的车队正从官道一路向西。盛大的依仗,引来路人纷纷注视,自然也有诸多暗中的窥伺。
颠簸的青盖马车内,一位满脸麻子的老头正在闭目养神。他伸出手指,从马车窗口弹出一个小石子。
在一侧骑马随行的年轻男子一声惨叫,“喂!怎的这般凶狠!”
“什么时辰了?”老头问道,马车正好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不知道!”年轻男子仰起头,愠怒地咆哮道。
“巳时一刻。”旁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齐声答道。这两个孩子约莫十岁左右,一个眼神阴鸷,另一个眸子里像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楚。
说话间,群鸟惊掠。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冒出数十个蒙面人。手里的刀刃直晃得人眼花。
麻脸老头腾地从马车中飞身而出。
只听得,数不清的刀剑碰撞声在树荫浓密处传来。
猛地,一支袖箭从麻脸老头面皮处划过,一道划痕显现,却没有血滴出来。
但事实上,破晓时分走得不仅是皇子仪仗。就在众人都以为弈王车驾自官道启程时,一辆囚车也吱吱呀呀地出了城门,取山路向西,绕道奔向东都。
这是最隐秘的一条路了。平时甚少有行人来此,豺狼野兽倒是不少出没。
囚车上,囚犯穿着宽大的囚服,蓬乱的长发遮挡了大部分的面容。
一路上似乎很平静。漫天的云彩,像肆意打闹的孩童,你追我赶。
“过了山口就是东都啦!大家伙儿歇口气,好赶路!”一名衙役吆喝道。
囚车缓缓停了下来。谁能想到堂堂皇子、未来的帝王,居然会乘坐囚车进京呢?
然而就在须臾间,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衙役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的。一瞬间,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
行凶者仿佛自炼狱归来的紫色鬼魅。浑身散发着杀气与野性。
只见,被困在囚车里的囚徒大喝一声,用力一挣,囚车随即四分五裂。
这人遮面的长发被风拂起。写满岁月沧桑的面孔上只有一只眼睛。
突然,这只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这是野兽与野兽的对决。
申时三刻。东都。
一个小乞丐手里拖着一根树枝,树枝那头是一个乞丐婆子和老头。三人颤巍巍,蹒跚着进了城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隐入了何处。像一滴水滴入了大海中。
卸下伪装,晋文姜与弈王稍加修整,便从一条暗巷拐入阜成门大街八十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