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同山,巍峨于山脉上。
光明顶遗迹,残椽败瓦,如破绸久匿枯草里,似野火焚过的宫殿。
颓废,让人怆然涕泪。
唯见那棵粗壮婆娑的银杏树,孤立在其间,留恋昔日的墟撼鼎盛。
白发长须的采药人,背着竹箩,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旁,凝望半截陷入土里的石匾。
阳光正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在老人的身上,让他温暖得发愣。
黄鹤不复返,共消千古愁,一江春水向东流……
沉默凭吊之后,老人轻叹:“义盖云天?被泥石掩盖了……天意奈何啊!”
忽觉地面微震,采药人急促转身张望。
东边有蜿蜒的山道,十几个影子沿山道快速冲上来,把正午耀眼的阳光击碎遍地。
东躲西藏,还是让他们找到了。
“小白别慌,往树上躲避,晚些我来寻你。”
这时,背箩的草药堆里慢慢昂起一蛇头,白晰的蛇躯晃动不止。
采药人说着轻拍一下背箩,算是安抚小白蛇。
“小白,静而后动,安住窝里为上策。”
惊惶的小白蛇仿佛听得明白,迅速缩回草药堆里。
“别惹事,藏树中,才得平安。”采药人又自言一句,说罢他解下背箩,随手扔往那棵银杏树的树冠上。
灰旧的药篓一阵剧烈晃动,渐渐陷入翠绿的树叶里。
采药老汉刚离开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数十步,十几个人影冲到光明顶废墟,立即对采药人形成包围之势。
采药人环视四周,来者全是健壮汉子,个个执刀拿剑,一身打扮似是江湖高手。
一众汉子略显紧张,目光冷寒盯着白发瘦削的采药人。
高手照面,不得不防。
“洪长老,幸会啊!”一个蒙面高大汉子持着刀,朝采药人拱了拱手,朗朗而说。
采药人发现只有此人蒙脸,余下的汉子却不作遮掩,看来此人应是头目无疑。
早知来者不善。
采药人拿着短柄药锄,亦不隐瞒,微笑一下说道:“往事如烟,洪某如今只是山中闲汉,不敢再担此名号。”
“如此我就称呼一声洪老先生。洪老先生,你既然不问世事,尊请交出天火,就当咱们暂时借用。”
高大汉子直接说明来意,全身保持着攻防俱备的态势。
“我没有天火,虽听闻但不知天火是何物。”
采药人洪老先生翻了翻手掌,也很利落地回答。
高大汉子一摆七星刀,提气说道:“天火燎身,王者重生。洪老先生,江湖人都说你带着天火隐居此山,以图他朝。如今你势孤力单,识趣的就交出来,否则咱们不客气。”
听得此言,洪老先生听了放下药锄,竟然开始解衣裳,说道:“呵,你们不相信,我剥个清光给你们看,我哪有什么天火。”
唔?他如此行径是何意?
高大汉子垂下七星刀,皱眉看着白发苍苍的采药人。
众目睽睽,这些江湖高手依旧保持着战阵,只是眼里都透出疑惑。
一会儿,洪老先生身上只剩下一条灰布大裤衩,样子还缝得很拙劣。
洪密,昔日北禹洲之掌权人,当是锦衣华食,如今藏在此山里采药为生,竟是如此瘦削模样,难怪这些江湖高手诧异。
“且慢,洪老先生,不用了。轲老弟,你上前搜其身,留意!”蒙脸汉子止住洪密的动作,对身旁一个持斧的红脸汉子说道。
“好,我去搜。小六,帮我提着斧头。”姓轲的红脸汉子把开山斧交给同伴,然后踏前几步,始终神情谨慎。
“得罪了,老先生。”
“随便。”洪密举起双手,一动也不动,让红脸汉子搜了个遍。
众人所见,可藏东西的,只余头发和裤衩。
最后,红脸汉子摇摇头,神情疑惑,对当家头领说道:“大哥,老先生的身上没藏何物。”
蒙脸汉子皱眉思虑一会儿,再次拱手而言:“洪老先生,刚才多有冒犯,请穿好衣裳,带咱们去你的居室一歇。”
洪密笑了:“哈,你们还是不相信呵。好吧,只要你们不怕累,就随我去麻姑崖逛逛。”
“洪老先生,麻姑崖寸草不生,想不到你住在那里。”一旁的红脸汉子协助洪密穿上衣裳,不觉惊奇而说。
“四海为家亦悠闲。”洪密穿好衣裳,提起药锄迈步就走,还继续笑言,“如此看来,诸位在昆同山待了不少日子,如今老汉我已成众矢之的矣。”
此时粗犷红脸汉子已拿回了开山斧,听了这话,立即回应:“皆因老先生曾是北禹洲的大长老,公众人物啊!”
“尘事莫提,莫提也罢。”洪密苦笑似的摇了摇头。
山道上,采药翁洪密在前,众壮士紧随在后。
那个高大蒙脸汉子走在队伍的中位,握刀在手,沉默不语。
他的伙伴红脸汉却没什顾忌,走近洪密身旁,低声与之谈话。
“洪老先生,你隐居此地多年,若有天火就拿出来吧,正好借给咱们一用。咱们恩惠泽报,将来为你盖间道观,让你修仙收徒。”
洪密刚才听得此汉姓轲,于是客气回答:“轲壮士,你久居江湖必然为名利,老汉我只是个采药人,常为两餐温饱忙碌,还谈啥修道成仙。至于天火是何物,老汉确是不知。”
“不知?传闻天火可助能者成王。众人都说天火曾现北禹洲,当时老先生在位大长老,北禹洲数你最有权势,你多半得到此物。”
“轲壮士,你也知那是传闻,老汉从来没见过什么天火。如今北禹洲是袁正当家,你们该去找他才是。”
“老先生你有所不知,袁正也派人到处寻找天火,常与咱们发生冲突。”
“呵,看来江湖和庙堂都为此事翻腾,不知何日才平息。轲壮士,脚下有石头,注意路滑。”
“真没见过?江湖传闻多半不实?难道是袁正故布疑云?老先生,你见地如何?”轲汉子连连问道,但洪密只是摇头,不愿作答。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麻姑崖前。
这里果然贫瘠荒凉,在崖下遍布数个大小不一的山洞。
大伙随洪密在一洞口停下。
“这窑洞就是老汉的住处,老汉略作修葺过,你们随意进来看吧。”洪密说完走进洞里。
“大家分散戒备。轲老弟,我与你进去一看。”来到此地,蒙脸汉子感觉四周似有危险气息。
轲姓汉子提斧在前,低声说道:“中,我先行,大哥在后押阵就是。”
二人前后走进窑洞,发现地上堆着不少草药,看来洪老先生果然已成采药人。
此时虽是午后,阳光依旧灿然,可是在洞里觉得昏暗。
轲汉子嚷了一声:“哎,这地方太暗了!洪老先生,别省钱快点油灯吧。”
“灯具已坏数天,只能燃个火把。”洪密连忙用火折点燃墙上的火把,洞里顿时亮起来。
轲汉子目光打量四周,发现此室不大且陈设简陋。
一块大石头上胡乱堆放着木碗和木筷,靠边的一张床也是用石头铺砌而成,触目所见陈旧草席和单薄被子。
“洪老先生,前天下过雨,咱们把草药搬往外面晒一下,防霉防虫,否则难卖个好价钱。”蒙脸汉子朝同伴打个眼色,说完立即动手。
洪密疲惫地坐在床边,歉意回应:“有劳两位,我本想今天动手搬运,无奈年纪不饶人,走得多就觉得累。”
“中,让我来搬,你老歇着就行。”轲汉子把大斧头塞在腰间,两手抄起大把草药搬往洞外,铺开后细看一番。
可是没有发现。
很快,药材全部搬完,地面上只有碎石一片,没有异物。
蒙脸汉子和轲壮士失望之极,这里果真没有天火的踪迹?
轲壮士感觉沮丧:唉,白辛苦一趟,这次只能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