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希望自己被毫不相干的人和事所裹挟。
这样的念头,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自第一次与黑袍人交易之时便已扎根。
只是,魏铭从未觉察到这点。
直到酒德麻衣的刀锋割开他的肌肤,熟悉的痛感侵入他的大脑。
魏铭不自觉的思考:我为什么要取回自己的躯体?虽说有些残忍,但作为生物,早晚都会迎来自我的终结。不是吗?
那一刻,魏铭确实是有些想死的。
死亡从不是什么扭曲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但,它是一条退路。
一条退无可退的,最后一条路。
刀刃破开肌肤的那一瞬间,魏铭确实是很想死的。
至少在他看来,死亡=自由。
从古至今,人类从未放弃对自由的追逐。
不管是生理上,亦或者是心灵上。
但残酷的现实是【从未有人拥有自由】。
所谓的自由,或许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词。
这个世界上从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长叹一口气,魏铭的心思有些杂乱。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下意识否定自己、鄙视自己,还是在为自己感到可悲。
抬头望向天空,是那样的碧蓝。
但,碧蓝的天空也只像是一层虚伪的幕布。
没有流云,没有飞鸟……
在这片荒漠,这片沙海。似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一切都只是虚无。
魏铭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切的感觉,这种真实的不真切几乎让他陷入癫狂。
这是一种简单的心理学问题——旷野恐惧症。
当然,魏铭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属于旷野恐惧症的范畴。
他并没有感受到害怕的情绪,他只是单纯的渴望——渴望着结束,渴望着自由,渴望着……虚无。
几乎下意识地,魏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瑟缩在车后座的角落。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包裹住了魏铭,他仿佛被塞入了一个狭小的透明盒子。
他暴躁,呼喊,用力的砸击着面前透明的墙壁……
但,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觉察。
周围只是白茫茫一片,全然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在这里,【方向】、【存在】成为了极其奢侈的词汇。
魏铭双眼清晰的看到了车窗外的沙漠,车窗外的蓝天……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广阔,那样的自由……
可是他只觉得拘束,一种透彻心扉的憋闷、燥热、愤怒席卷了他。
魏铭吞了口唾沫,剧烈地喘息着,像暴怒之人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怒火。
……
“我们到了”酒德麻衣将车稳稳停住:“下车。”
那平淡的声音像三伏天的一瓢凉水,自魏铭头顶浇下。
仿佛解开了束缚般,魏铭活动着自己那有些陌生的手脚。
或许是错觉。
但是,当酒德麻衣的话语清晰传入耳道,引起鼓膜同频震动之时。
魏铭隐约嗅到了雨水的气味……
确切些说,是暴雨落在晒透的柏油路,激发出的淡淡潮湿气和着臭氧与泥土中芳烃类物质的馨香。
在【教义】中,水是圣洁的物质。
尤其是自天空中洒落的无根之水。
这场心灵的瓢泼大雨,洗去了束缚住魏铭的薄膜。打开了那狭小的,不能屈伸四肢的透明盒子。
推开车门,踏足沙地,魏铭的膝盖没来由地酸软了一瞬。
酒德麻衣似乎觉察到魏铭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用担心。”魏铭平静地开口道:“在前面?”
酒德麻衣点点头:“前面三公里,实在开不进去了。”
魏铭回头,看着那辆陷在沙地中的卡宴,点点头:“没关系,走过去就好了。”
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一座有些破败的古老墓葬群出现在魏铭和酒德麻衣的面前。
“看来,我国考古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魏铭笑着打趣道:“这倒是为我们省了不少事。”
酒德麻衣点点头:“那么,开始找?”
“没问题。”魏铭回应道。
酒德麻衣取下了自己的黑色单肩背包。背包中存放着四瓶350ml的矿泉水,若干的压缩饼干,一把折叠的工兵铲。
魏铭笑道:“准备的挺齐全,还真有点盗墓贼的味儿。”
酒德麻衣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你准备的呢?”
魏铭取下了自己的背包,背包的左右两边各塞着一瓶矿泉水,背带的细小口袋中塞着两包透明密封袋包裹的火柴。
火柴上各缠绕着两组路亚线,线端系着两枚鱼钩。
背包内存放着简单分装的抗生素,袋装的葡萄糖以及些许的肉干和压缩饼干。
值得一提的是,魏铭还携带了两把毫无作用的工艺小刀。
小刀约有二十厘米长,刀身颇有些仿唐刀的味道。当地人多将其用作餐刀,用以割取烤全羊。
魏铭打量着面前的棺椁,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酒德麻衣不解道。
“这里的居民,保留着远古时期的生殖崇拜。”魏铭指着面前女阴形状的棺椁,以及棺椁前方,顶端涂做赤红色的立木。
魏铭开口解释道:“在中国的传统哲学之中,常常存在一些消极的东西。这种东西很像子宫或者山谷。(林语堂语)在道家传统著作的《道德经》中也有提及【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这种所谓的【天下之谷】、【天下之谿(xi)】,看起来藏污纳垢,但恰恰是生机之源!”
酒德麻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找到所谓的【玄牝之门】。只有找到了玄牝之门,我们才能得到有关贤者之石的消息。”
“没错,”魏铭点点头:“接下来,我们需要对每一樽棺椁进行查看。尽力筛选出最为完美、最符合女阴形状的棺椁。”
酒德麻衣点点头:“好。”
魏铭望向了墓葬群的西南方。
西南,在《易经》方位中位于坤位,属老母。
此外与女子相关的方位还有:东南巽位(长女)、正南离位(中女)、正西兑位(少女)。
魏铭半虚着眼,四周隆起的沙丘在他的眼中变换。渐渐扭曲成一副十月怀胎的妇人景象。
魏铭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就是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