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群涛看着满池碧水,缓缓微阖起双目,苦苦思索着恩国禅师的话。
恩国禅师看着文群涛的样子,忽然微微一笑,抡起手中的树枝,在他的前额上重重敲了一下!
文群涛他最近连续内伤,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就连方才与恩国禅师对话也是勉力支撑,此刻额头骤然被重击,眼前顿时一黑,咕咚一声跌坐在地。
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精神世界像是被无形的旋涡所吞噬,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忽然变得模糊不堪……
在他眼前,池塘和空气仿佛扭曲成各种奇异的形状,一会儿像是飘渺的烟雾,一会儿又变成尖锐的荆棘……
烟雾与荆棘中缓缓浮现出一些看起来极为扭曲的面孔,那些面孔或深情款款,或狰狞哀怨,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呼唤……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响起了无数嘈杂的声音,有尖锐的尖叫,有低沉的叹息,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银铃般的娇笑……
这些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噪音之中。他试图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却像是穿透了他的肉体,直接在他脑海中回响。
就在这些幻觉中,他身周的空间也忽然变得扭曲而混乱。他感觉自己时而被压缩在狭小的空间内,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墙壁;时而又被拉伸到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虚无……
他试图寻找方向,但每一次的尝试都让他更加迷失……
时间仿佛完全失去了意义,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已经经历了极为漫长的时光,但也在这漫长的煎熬中感受到瞬间的存在。
他甚至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个永恒的循环之中,每一次的幻觉都像是一个新的起点,但又像是上一个幻觉的延续……
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如烟如雾的画面也缓缓开始清晰,他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看到了一辆救护车,看到了救护车中静静躺着两个男子,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他知道那是救护车,他知道车中的一切设施,甚至他知道床上其中一个男子就是他自己,虽然相貌与此时的自己完全不同……
“还不醒吗!”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震得他脑中再次嗡嗡作响,眼前又是一黑,此刻的文群涛根本无法分辨这声音的来源,甚至觉得这如同雷鸣的大喝仿佛是在半空响起。
大喝的回声在脑中嗡鸣,他也逐渐恢复了意识,眼前又缓缓出现了那一池碧水,以及笑吟吟看着他的恩国禅师。
文群涛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澈与明亮,仿佛长久以来缠绕心头的迷雾被一缕清风轻轻吹散,露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理之光……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可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在这一刻,他似乎已不再是那个仗剑纵横,刀头舔血的铁卫统领,而是一位真正领悟了生命真谛的修行者。
“天地如笼,只困人心。”恩国禅师合十微笑:“恭喜脱去樊笼,重见天日。”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文群涛忽然喃喃吟诵了一句另一个世界中陶渊明的名句,随后看着恩国禅师笑了起来。
笑声潇洒旷朗,没有一丝杂意杂念,他的脸上也再次恢复了惯常的洒脱不羁。
“多谢禅师!”文群涛忽然一躬扫地,向着恩国禅师深施了一礼。
“心不死则道不生,全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不过沾了些机缘。”恩国禅师扶住文群涛笑着说道:“若不是正赶上你炁功尽废,心灰彷徨之际暂时放下执着,我也无能为力。”
“原来这便是老师的深意。”文群涛直起身子,微笑说道:“要是我今天还没能清醒,老师是不是会亲自过来杀了我。”
“那可说不准。”恩国禅师笑道:“我和丁毅虽然有些年没见了,但依着他之前的性子,我觉得他干得出来。”
“只是可怜了那些剑阁弟子。”文群涛的声音有些感慨。
“各有因缘,纵然不是因为你,他们的结局只怕也没有什么变化。”恩国禅师面现悲悯之色,叹息说道:“正所谓天地不仁,天地之间的那种力量用功名利禄设定了所有的环节,让人用一生的精力悉心通关,而那种力量便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人在功名利禄上面兜着圈子,如履薄冰……”
说到这儿,恩国禅师脸上悲悯之意更浓,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沉默良久,文群涛忽然问道:“往后我该如何?”
恩国禅师想了想,脸上重新浮现了慈和的微笑,缓声道:“红尘即是道场,无论此世界彼世界,干好该干的事,把心安住在当下,不要多想过去未来,功夫自然不会退转。”
说到这儿,恩国禅师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差点忘了,既然你已醒来,有些东西是丁毅要我转交给你的。”
说完,便转身进了禅房,没多久,拿回了一本绢册递给了文群涛。
绢册封面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傅狂徒传。
看着傅狂徒三个字,文群涛心中猛地一动,眉梢挑了挑,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恩国禅师摇了摇头:“应该是丁毅总结的,大概和这个世界的一些秘密有关。”
“您没看过?”文群涛奇怪地问道。
恩国禅师摇头微笑:“这些和我无关,我看来干嘛?看多了徒增烦心,没准又要沾染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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