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傅锐问起那位钟佳郡主,谢晖忽然就像是换了个人,轻轻推开了身后替他捏背的女子,神情也变得郑重了几分。
只是他此刻已经有了九分的醉意,虽然努力想让自己正襟危坐,却有些力不从心。最终只能把身体微微倾斜在软榻的靠背上,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来支撑自己的醉意,大着舌头说道:
“我跟你说……,自打我到了京城,去……去过好多青楼,见……见过无数的姑娘,可唯一让我心动的,就是那位钟……钟佳姑娘。”
见谢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傅锐哂笑着讥讽道:“既然喝不过我,以后见到我就别和我拼酒。”
“这……这个我服,在……璞门关我就……喝不过你,”谢晖此刻虽然醉眼乜斜,笑容却满是开心。
他向着刚刚被自己推开的女子说道:“你……你给他讲讲钟佳姑娘。”
那女子懒洋洋的跪坐在谢晖身侧,方才提到钟佳后,谢晖推她的那下虽然不重,却似乎刺伤了她的某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尊严。想着自己施出了浑身解数,卖弄软款温柔,极尽娇柔之能事,可这位年少多金的谢三公子只是听那位钟佳郡主的名字,便将自己无情地推开,实在有些薄情。
“还是你说吧。”她轻咬着下唇,冲傅锐身后的女子幽怨地说道。
似乎理解了那位小姐妹的心思,傅锐身后的女子嫣然一笑,伏在傅锐耳边轻声问道:“公子不是京城人氏吧?”
傅锐轻轻点头:“我这是第一次进京。”
“那就难怪不知道钟佳郡主了,说起这位郡主,在京城可是大大有名……”那女子用柔媚至极的声音讲述了起来。
钟佳是滇南侯钟炳勋的独女,自幼喜爱操琴,精通音律,天赋极佳,曾和无数古琴名家学琴。由于她从小便在京城居住,时常进宫,太皇太后也是极为喜欢这个小姑娘,经常把她叫进宫中弹琴。
在钟佳十三岁那年,正值太皇太后九十大寿。众所周知,太皇太后年轻时曾是听风赏雨楼的姑娘,在老太后的坚持下,大宴群臣的御宴便定在了听风赏雨楼。
席间钟佳当众抚琴一曲为太后庆生,当时太后听完后抚掌大笑,说了一句“这妮子日后必是天下第一琴姬。”
自此,钟佳这“天下第一琴姬”之名不胫而走,一夜之间响彻京华。
由于听风赏雨楼虽是青楼,地位却极为特殊,就连天子宴请群臣也时常安排在这里。所以上至天子、下至王公大臣,从不把听风赏雨楼当作寻常青楼,也不禁止自己家族的子弟来楼里饮酒。只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这些王公贵胄的子弟只能在主楼喝酒饮宴,却不许踏入这后园一步。
纵然如此,也足以让天下公子王孙趋之若鹜,就连长公主殷羽,也是经常光顾听风赏雨楼。
长公主殷羽有两位好友,一个便是钟佳,另一个则是大将军宫南昊之女宫霁芳。三人经常结伴来听风赏雨楼,那些公子王孙时常见到三人的风采,久而久之,三人便有了“京华三美”的称号。
约莫一年前,谢晖来楼里寻欢,正好听到钟佳抚琴。自从远远隔着纱帘看过钟佳一眼后,便魂牵梦绕。以至于再来赏雨楼时,很少找后院的姑娘寻欢,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前面喝酒,只为了再见钟佳一面。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情种。”听完身后女子的叙述,傅锐斜睨了谢晖一眼,心中暗笑。
随着方才的讲述,身后给傅锐揉肩的女子越伏越低,身体也轻轻抵上了他的后背,一股馥郁的香气直钻鼻中。
傅锐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挪身子,笑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在傅锐耳边柔声答道:“桃花。”
薰香的纱袖轻柔地拂过傅锐的面颊,柔软丰满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后背,回话的声音也是柔媚至极,青春微热的气息徐徐飘进耳中。
室外春寒料峭,室内春意浓浓。
傅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极煞风景的挠了挠耳朵,问道:“几位姑娘都是以花为名吗?”
另外三个女子秋波流转,目光齐齐投注到桃花身上,显然她是四个女子中的领头人物。
桃花的声音娇甜柔媚:“公子好聪明,我们姐妹都是以春季之花为名,合称春花四婢。”
便在室中春色渐泛之时,方才谢晖叫的弹唱歌伎已经进了屋。
桃花柔声介绍道:“公子好福气,这是我们楼里最好的弹唱姑娘清凤,笙管笛箫无一不精,歌喉更是婉转悠扬,便是比起那位钟佳郡主也不遑多让。若不是您与谢三公子这等人物前来,等闲的公子王孙想见她一面都实属不易。”
清凤生的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仅是中上之姿。眉毛细弯,五官标致,脸上也未施脂粉,所以显得有些清淡。
她怀抱琵琶进得屋来,却是冷着一张脸,微微欠身后便面无表情地跪坐了下来,清声说道:“好教两位公子得知,奴婢特来给两位公子唱曲助兴,并不陪酒卖身,若是公子不喜,可以换个姑娘伺候。”
傅锐不禁有些尴尬,清凤这冷冰冰的态度让他的酒意都醒了几分。
看傅锐脸色有些难看,桃花不由得皱了皱眉,赶紧斟了杯酒,送至他的唇边,柔媚地求情道:“清凤姊姊不会说话,公子千万莫要生气,她的歌声确实极是动听,您不妨点几首曲子听听。”
傅锐笑着说道:“我怎会生气,姑娘随意唱便是。”
清凤似乎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公子竟会如此大度,她本是想着自己的一番话能惹恼对方,让对方把自己轰出去完事,不料对方竟是没有介意。
于是她那有些凄楚的眼眸里,除了诧异外隐隐多了一丝感激。
“来首凤求凰吧。”半天没有说话的谢晖忽然说道。
没想到屋中女子听完都是一脸惊愕,齐齐注视着谢晖,没有说话。
半晌,清凤神色有些黯然说道:“谢三公子取笑了,奴婢何等样人,怎敢吟唱圣者填词的乐曲。”
傅锐听完也是一脸茫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桃花。
桃花低声解释道:“凤求凰是当年圣者谱曲填词的乐曲,被收录进了宫中御乐,等闲的歌伎是不准弹唱的。谢三公子那次就是听钟佳郡主弹得这首曲子,今天想必是喝多了,忘了规矩。”
“什么圣者……不圣者的,你只管唱,有他在呢。”谢晖这时用手一指傅锐,嘴里含混着说道:“他叫傅锐,圣者……圣者是他亲舅舅。”
此言一出,室内几道春水般的目光全盯在了傅锐的脸上。
尤其是清凤,目不转睛地看着傅锐,眼中的目光满是惊愕。
“别听他胡说。”傅锐在几个女子的注视下,尴尬地要命,挠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桃花目光闪动,对清凤笑道:“既然公子想听,你就唱吧,反正这院里也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