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端坐在一匹青鬃马上,猩红色的披风随风飘动,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长满虬髯的黑脸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你们都是我大熵军人,留你们全尸!”
说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空中一举,嘴唇微动,马上就要说出那个“杀!”字。
“住手!!”
随着声音,傅锐骑着大黑马飞驰而来,一头散发此刻被汗水沾湿,紧紧贴在脸上。
坑底被绑的士兵们看到傅锐,原本绝望的眼神中都闪出了一丝光彩。
——希望的光彩。
徐烈猛然转头,看见傅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重新将手举起,要下令放箭。
傅锐骑在大黑马上,瞳孔骤然收缩,眼看离坑边还有百余步,情急之下,他猛地一勒缰绳,右手撩起大黑马额前白鬃,在那颗肉瘤上狠狠一拧。
这一下拧的极狠,大黑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了一声巨吼,威势比起昨夜那两吼还要强上几分。
低沉的咆哮又一次从马腹爆发出来,声波在空气中回荡,犹如滚滚雷鸣,带着无尽的威压,在地平线上回响。
坑边的几个马弓手此刻正在马上弯弓搭箭,胯下战马听到吼声后四蹄忽然委顿,打了几个类似哀鸣的响鼻,纷纷卧倒在地。
弓箭手们猝不及防,全从马上摔了下来。
徐烈胯下的青鬃马终究是百里挑一的战马,比其他战马稍强,没有第一时间卧倒,可是四蹄却在不断颤抖,眼看也撑不了多久。
徐烈双手猛扯缰绳试图保持平衡,但无论怎么拉拽,青鬃马只是仰头嘶鸣了几声,马躯还是逐渐下塌,竟是一门心思就想卧倒在地。
随着缰绳频繁拉拽,青鬃马忽然犯了性子,哀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一下就把徐烈从马上掀了下去。
徐烈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尘土飞扬。他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红色斗篷上沾满了尘土,脸上也多了几道擦伤的血迹。他站起身,看着骑马奔来的傅锐,满脸俱是震惊和愤怒。
“你是什么人?”徐烈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傅锐甩蹬下马来到徐烈面前,双眉微轩,高声问道:“徐将军这是何意,为何要坑杀同袍?”
徐烈看了看那匹大黑马,眉头拧成个疙瘩,阴恻恻的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问我?”
昨夜之战徐烈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知道傅锐和舞蛮是请来的向导,却不知道傅锐的本事,更不知道大黑马的厉害。
今夜他得到的密令是将除殷羽、文群涛外的所有人全数处死。只是傅锐和文群涛一直在一起,舞蛮又一直和在殷羽身边,所以没得机会下手。
眼下让他想不通的是,一个向导怎么会有一匹如此宝马。
“在下凤凰集驿丞傅锐。”傅锐的声音不卑不亢。
“哈哈哈哈!”徐烈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视与不屑。
“小小一个驿丞,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给我拿下!”
随着徐烈的命令,几个士兵提着绳索冲了过来,看架势便要捆绑傅锐。
傅锐此时脑中飞速运转,盘算着眼下这个场面如何处理,自己孤身一人,若是强行反抗,绝对占不了便宜,对方有二百多士兵,就算自己再强,也能把自己砍成一堆肉酱。
最好的选择肯定是骑上大黑逃跑,可是看着坑底这些曾经一起在山道中浴血奋战的汉子们期盼的眼神,就算没有文群涛之前的托付,他自己的良心都不许他见死不救。
心念电转间,傅锐把心一横,忽然高声问道:“不知徐将军可有胆量否?”
徐烈一愣,一摆手制止了冲上来的几个士兵,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如利剑般死死盯住傅锐。
“此话怎讲?!”
“徐将军若有胆量,可敢与在下单独一战?若是将军胜了,任凭发落;若是在下胜了,请将军放了这些弟兄!”
激将法,在面对某些特定的人物时,往往十分有效。
作为大熵将领中的佼佼者,徐烈向来以骁勇善战、脾气暴躁著称。今天一个驿丞居然敢当着自己众多手下,向他当面发起挑战,他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徐烈气极反笑,桀桀怪笑声震动旷野,听得人心中发毛。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将军若不答应,倒显得怕了你,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说话间,徐烈双肩一抖,猩红色的斗篷飘落在地,露出一身金脊铁甲。
他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打将钢鞭,双脚牢扎,大吼一声:“来!”
傅锐的心沉了下去。
大凡使用鞭锏锤棍之将,无一不是膂力过人的猛将,徐烈那把钢鞭几乎有小臂粗细,少说也得有三十斤左右,显然这厮的力气还在自己之上。
自己的刀虽然锋利,但面对铁鞭这种钝器,也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最要命的,却还是徐烈的一身甲胄。
熵朝自建国以来,基本没有禁止过民间持有刀、剑等兵器,可唯独对弓弩、甲胄,却是严禁私藏。
因为不管是刀或剑,所造成的影响,都远不如弓弩和铠甲。
一个披甲作战的成年男子,甚至能轻易对抗几个甚至十几个个不穿甲的士兵。
要是有几十个披铠甲,带兵刃的凶徒聚在一起,那么就除了朝廷调拨正规军剿灭之外,基本没有其他办法。
一副寻常的铁甲,便可做到剑扎不透,刀砍不伤,更不用说徐烈身上那副金脊铁甲了。
若徐烈只是力大骁勇,傅锐还可以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快刀抢攻,但面对精良的甲胄,即使再锋利的刀,也是用处不大。
更可况傅锐这把反曲刀虽然锋利,重心却比较靠前,适合劈砍,穿刺能力反而稍显不足。
傅锐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今晚又要拼命了。
当然,拼命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傅锐左腿后撤,右腿向前曲起,身体重心大幅度压低,右手将刀推向身后,左手按在刀背之上,再次摆出了迎风斩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