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东崔书生,赠字画一副。”
“对门王猎户,送征雁一对。”
礼堂中的老先生,不断记录着来访宾客的礼账。
方家张灯结彩,往来者无不洋溢着笑容。
除了黄仓。
他只觉得众人吵闹。
尤其是胸口的那朵大红花,着实扎眼。
因为他只是个大公鸡,打鸣时长两年半,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鸡圈里的母鸡都是他的后宫。
好好的怎么会穿越呢?
黄仓记得自己当时在赶稿子,低头打盹的功夫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好死不死还成了只鸡。
“好威武的鸡!”
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赞叹道。
“黄道士,您来了。”
方家夫人苏月娥迎了过来,她头顶牡丹,一袭红袍,好不喜庆。
“承蒙您给我家小子作保,今日迎亲还请您多费心了。”
说着,苏月娥掏出一团红手帕,塞进黄道士怀中。
黄道士佯装推辞,二人假意推搡了几番,红包还是进了黄道士的囊中。
看着假惺惺的两人,黄仓不由得摇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
黄道士是平谷县有名的道士。
据说他手中有道经半卷,且奉山中老仙为证道神,法力尤为深厚。
尤其是近些日子,除妖无数,解决了数起精怪伤人的案件。
平日谁家有個婚嫁娶妻,迁坟动土,风水堪舆,都会找上他。
此前就是黄道士择吉,为方家定的喜日。
方家的小儿子方临冬从小重病,如今卧床不起,今日与他结婚的是当年指腹的娃娃亲。
方家想借洞房花烛夜,给儿子冲冲喜,说不定这陈年病灶就除了。
至于黄仓,则是替方临冬拜堂的瑞禽。
说是如此,黄仓觉得自己明天就会被端上餐桌,成为方临冬滋补的鸡汤。
因为他已经喂了两年多,再不吃肉就要老了。
黄仓试过逃跑,两米的院墙并不能成为他追求自由的阻碍,但丫鬟小手实在是难以挣脱。
那一日,黄仓回想起了被人类支配的恐惧。
“城西方家,送紫檀熏香一盏!”
记账的老先生又吆喝了一嗓子。
听到“城西方家”时,众人突然一静,环顾四周后又装作无事发生,恢复了热闹。
礼堂正中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的方正则老爷眉头微皱。
“我儿大喜,他们竟然连人都不到场。”
这句呢喃唯有他自己能听清。
噼里啪啦,胡同里传来震天的炮声,接着便是悦耳的吹拉弹唱。
街坊邻里忙探出头来,只见那八抬大轿正停在方家门口。
轿窗镶着水银荷花,裹帐是红缎平金绣花,那叫一个气派。
“方家真请来八抬大轿,死要面子,钱受罪。”
见此情景,有人忍不住唏嘘。
方家是落魄的地主,当年为了给小儿子治病,四处请神求巫,花费不计其数。
而大儿子外出经商,赔了个底朝天,连家中田产都变卖干净,只剩半亩荒田种些吃食。
家里入不敷出,方老爷依旧坚持要大办。
因为早年允了人家八抬大轿,他说什么也不肯违约。
“喜娘子落轿!凡属马、猴、猪,年不过五十者,回避。”
黄道士走上前去,声若洪钟。
只见他一手掐诀,一手朝空中撒出一把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满天星!跨火盆!”
丫鬟搀扶着新娘,脚踩红毡,鞋不沾地,迈过火盆,来到大堂之内。
“一拜天地!”
黄仓被人抱着,跟新娘子一起对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随着一声礼成,一群半大的小伙子簇拥着新娘进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