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啊,陈太医?”羊元芷首先沉不住气,泣声问道。
陈矩忽然扑通一声跪倒,悲痛地道:“臣请娘娘务必先要稳住心神。”
羊元芷原本已早有心里准备,只因武帝突然醒来,心里才又燃起了无限希望,陡闻此言,一颗心顿时咯噔下沉,勉强定了定神道:“你说吧!”
陈矩欲言又止道:“恕臣无能,陛下他...”
羊元芷身体已在摇晃,羊昶赶忙上前轻轻扶住,忍不住怒吼道:“陛下病势究竟如何,只管照实说来,休要如此吞吞吐吐,你莫非是想要急死娘娘吗?”
陈矩忽地以头抢地道:“陛下怕是过不了今夜子时了。”
话音未落,陈矩已伏地放声痛哭。
羊元芷只觉眼前一黑,往后一仰,顿时昏迷了过去。
“娘娘!娘娘!”羊昶不得不半蹲下身,将羊元芷抱靠在大腿之上,一面急掐其人中,一面不住地呼唤。
“娘娘!娘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可不要再吓老奴了啊,娘娘!”蹇珪在旁更是急得手足无措,只一个劲地呼唤。
陈矩赶忙爬到被他慌乱间丢到一边的药箱旁边,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起身迅即来到羊昶面前,急切道:“快把这个给娘娘喂下,快!”
羊昶接过药丸,急切间已顾不了许多,直接用食指将其塞到了羊元芷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又恰巧羊元芷幽幽醒转,便本能地咽下了药丸。
“皇后!皇后!你醒了!你醒了!你可真吓死臣了!”羊昶喜极而泣道。
蹇珪见状,已然是老泪纵横道:“娘娘!你可千万要挺住啊!这个时候,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大唐的天可就真的要塌了。”
但见羊元芷两眼虚空地望着殿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眼角泪水不住地簌簌滚落。
陈矩此刻倒是很清醒,急忙吩咐道:“地下凉,快将娘娘扶到椅子上坐下吧!”
在蹇珪的帮助下,羊昶将羊元芷扶到一旁的靠椅上坐下,陈矩赶忙跪地为其把脉,蹇珪羊昶只好在一旁焦急等候。
不一会,陈矩站起身来来到:“放心吧,娘娘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只需将息数日便无碍了。”
蹇珪和羊昶这才双双长出了一口气。
良久,羊元芷才慢慢坐直身子,对陈矩道:“陈太医,这究竟是怎么会事?陛下两个时辰前才刚醒来,不仅喝了两小碗乌鸡参汤,还亲自坚持批阅奏章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本宫原以为他的病也会像前次那样奇迹般好转,谁知竟又...”
陈矩沉痛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羊元芷依旧很不甘心道:“陈太医,难道就再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就算是让陛下再多活些时日也是好的啊。”
陈矩道:“皇后娘娘,请恕臣无能,现在也就只能全凭陛下自己的意志力了,若能挺过今夜子时,或能再延缓些时日,但那也不过是旬日之间罢了。”
羊昶忍不住严肃道:“此前你就说陛下再无醒转可能,可他两个时辰前竟然奇迹般醒过来了,可见你的诊断并非完全准确。事关重大,今日你可千万要说准了,否则本将军拿你是问。”
陈矩道:“回车骑将军,此前是因为下官实在没想到陛下的意志力竟会如此的顽强,但这次决计是错不了的了。”
羊元芷无奈长叹道:“但愿陛下能挺过今夜子时!”
羊昶顿时神情严肃道:“陈太医,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请你到外面值房内候命去吧!”
“臣告退!”陈矩朝羊元芷施了一礼后离去。
待陈矩离开后,羊昶这才对蹇珪道:“蹇公公,你也请退到殿外去侯着吧,并请传令下去,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来,违令者立即杖毙。”
蹇珪知道二人必是要商量要事,这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够参与的,于是很识趣道:“是,车骑将军,皇后娘娘,老奴告退了!”
蹇珪说完,迅即走到了殿外的丹陛上,转身拉关好大门后,沉声道:”全都给我走得远远的,二十步之内,如有敢靠近者,立时杖毙。”
那些小黄门并宫女立时四散开去,全都站得远远的。
暖阁内,羊昶神色凝重道:“皇后娘娘,恕臣直言,就算陛下能挺过今夜子时,区区旬日的时间,根本就毫无任何意义,事情紧急,我们预先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啊。”
羊元芷道:“女儿如今已是六神无主,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羊昶心下暗喜道:“好,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
羊元芷忽然想起什么,一脸的严肃道:“只有一条,还请父亲务必要遵从。”
羊元芷不禁诧异道:“不知是哪一条?”
羊元芷道:“请父亲务必要按陛下的意思,留齐王共同辅政。”
羊昶刚刚还暗自庆幸诏令还未发出,武帝已重又昏迷,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才能阻止诏书的发出,心想若得到皇后女儿的支持,这事也就好办了,乍闻此言不由得好一阵惘然,很是失望道:“皇后真信了陛下的话?”
羊元芷道:“陛下的安排甚是合理,我们为何不信?”
羊昶不禁愤然道:“正如陛下所言,他也只能赌齐王对他是绝对忠诚的,就算是赌错了,这大唐江山依旧还是他陶家的,可我们一旦赌错了,便要赔上我羊氏一门数百口性命,这代价实在太大,我们根本就赌不起。”
羊元芷道:“陛下不是说过会给父亲一道秘旨,以保我羊氏一门将来安全吗?”
羊昶道:“可这道秘旨都还没来得及给我们,陛下就已经怕是过不了今夜子时了。”
羊元芷道:“即便如此,这道秘旨还是一样可以下。”
羊昶道:“但这秘旨却已经有了瑕疵。”
羊元芷不解道:“瑕疵?”
羊昶道:“对,这个时候,任何非陛下亲自审定的诏书,别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说是我们在矫诏而不认。”
羊元芷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不由得怔住了,良久才道:“那依父亲之意,我们该当如何才行?”
羊昶狠狠道:“我们现在唯有掌握住绝对的实权,才能保我羊氏一门不受其害。”
羊元芷立时明白羊昶的意思,不由得急道:“可那样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无论是外臣还是宗室,都不是我们所能镇压得住的,这道理连婉儿一个弱女子都能懂得,父亲怎么就不明白呢?”
“婉儿?”羊昶很是惊诧道,“她一个不识之无的女子,能懂得什么?我看她定是中你二叔的思想之毒太深了,才会和他一样的胡言乱语,你怎能连她的话也信?”
羊元芷忍不住愤声道:“我看父亲才是被眼前的权势蒙蔽了双眼,竟连宗室外戚互为唇齿的古训也不顾了。”
羊昶气愤道:“我们早与宗室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还怎么能够互为唇齿?想当年卫武帝燕操,那是何等的雄才大略,尚且唯恐丢掉手中权力而一朝被一狱吏所害,更何况是为父?好了,好了,我意已决,绝不能留齐王共同辅政。”
羊元芷本想再与羊昶辩论,突听殿门外蹇珪和一众宫女及太监的声音参差道:“参见太子太子妃!”
羊元芷不禁皱眉道:“他们怎么来了?”
羊昶也一脸的疑惑道:“莫非他们已知道此间的事了?”
羊元芷无奈道:“都这时候了,就让他们进来吧!”
羊昶道:“不急,且听他们怎么说。”
羊元芷无奈,只得与羊昶一起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