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你还是让你三媳妇去赵大夫那去摸摸脉!这样心里有个好底!”
麻将馆里,一个妇人磕着瓜子,一脸轻蔑。
“当初那个老大就应该生下来,还说什么年岁小不敢生?谁知道她怎么回事!在坐几个的,谁家没三四个孩子?生孩子,不就那么回事嘛!”
“李婶说的对,虽然那会刚结婚,可是也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咱们那时候二十都能生二娃了!你那个三媳妇还是矫情!”
“好了!你们几个碎嘴的说之前的事有什么用?当初莲子不敢生要去打胎也没见你们几个拦着阿?现在好歹怀上了,你们几个又说风凉话!皮痒了不是?”
最中间的妇人脸黑的厉害,有些恼怒的说道。
蒿桂花,五十多岁的年纪,留着齐耳短发,身材微胖,单眼皮,塌鼻子。正是此时人们议论的焦点。
“当时也没想到她这一次滑胎,五六年都怀不上孩子。不过现在还好,也算是怀上了。我这几家孩子,就小豆子家里没后了……”
被叫做李婶的妇人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灰,接话道:
“桂花姐,你呀最近还是好好给你家三媳妇买点东西补补身体吧,虽然查出来的早,但她这也没足月。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咱们还是得注意些的。”
“行了,我自然是知道这些个道理的。这五年药和补品也没少吃,也不差这大半年的。”
蒿桂花点头应到。
“来,咱们再开一局,一毛,拐三角!来的上桌!”
哗啦啦洗牌的声音响起,不少没排上麻将桌的人在一旁看着。或是沉思,或是指点江山般的教人打牌。
“奶奶!奶奶!”
忽的,门被猛的撞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有些着急的喊着。
“奶奶!爷爷突然倒炕上了!”
“什么!?”
蒿桂花猛的站起,也顾不上这牌局,拽起屁股上的垫子就往家里跑。
其他人也识趣的没有说什么,倒是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蒿桂花屁股后面跑。
“老头子,你咋啦!?”
慌慌张张的冲进院子里,进了里屋。看着炕上侧身倒着的张尔壹,登时眼睛就红了。
看着炕上的中年人脸泛着青紫,蒿桂花将人扶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拉下来了一些。
正巧看热闹的人也赶了过来。便连忙喊道:
“都别闲着了,拿床单罩着先把人抬下来送村口,谁家有电话?赶快帮忙叫叫救护车阿!”
虽然着急,但手脚却是麻利。不到五分钟就吆喝着众人把人送到了村口。
平原村,坐落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村子不大,不足二百户人家。蒿桂花家的院子被排在001号。穿过一条细长的路口,便是村口处了。
一处宽阔的平地,正对着一户人家开的小卖铺。再往前走几十米便是搁着村子的栅栏——和村里人共用的扔垃圾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或是约定俗成的。一个村子最大的入口处反而是村子的垃圾回收站。
那不足两米高的栅栏外便是新建楼房的尾部,栅栏内则是巨大的垃圾箱,和堆积出来的垃圾。让这个进村的最大入口反而显得有些逼仄。
过了十几分钟,救护车才赶到。其实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快的了。这还要归功于不出两公里就有一家医院。
车内的医生护士下了车,被隔在了栏杆之外。蒿桂花便连忙吆喝着人们把人抬到栅栏外的推车上。医生往前推了几米的距离,才开始看起病人的样子。
脸颊青紫,身体略有浮肿,眼睛有些许的凹陷。
摸了摸鼻息,做了几次心肺复苏,医生便摇了摇头。
“这种突发病情是不能翻身或者剧烈摇晃患者的。很抱歉,节哀。”
这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从蒿桂花的头顶直射而下。
“怎么会这样啊医生!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们家老头子平时身体很好的阿!”
“抱歉,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病人应该经受过剧烈的摇晃。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不行了。”
医生略微低头,带着口罩的脸看不清面容。
“医生这话,咱们不会被她讹成杀人帮凶吧?”
“你想多了,这人一开始就是她摇的,咱们也就是帮帮忙。要说杀人也是她自己的事!”
许是听到了后面的窃窃私语,医生又说了一句:
“这种突发性猝死五分钟内是最佳急救时间。可能病人在路上已经没了,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家属也不要过于自责。逝者已矣,不要在活着的人身上强加罪责了。”
救护车走了,几人虽然厌嫌,但还是帮忙把人又抬回了家去。
“奶奶,爷爷没事了吗?”
蒿桂花没有应答,只是看着炕上那个略微浮肿的人影,怔怔出神。
“奶奶?”
叹了口气,蒿桂花拿出手帕拂了一下眼睛。
“婷婷,你先回你家吧。等晚上呢爸妈回来了再说。”
“哦……那好吧。也不知道弟弟去哪玩了。我能出去玩吗?”
“先回家吧。”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