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六年六月间,兼任提举黄本(宋时称用雌黄书写的国史)的苏东坡发现,秘书省官员每日校书背面二十一纸,方准入内。
而黄门黄洙传达圣旨说,秘书省入伏,午时住修文字,末伏依旧。东坡先生作为长期操弄文字的人,深知秘书省官员的苦衷,因此上书朝廷欲乞于所校功课减半,候过末伏日依旧。
这次上书,朝廷顺利地批准了。
钱塘僧人思聪(闻复),是东坡守杭时一位叫彭九的小童子正式皈依佛门,剃度做的和尚。此人七岁即善于弹琴,十二岁放弃弹琴而学习书法,字有所进后又学习作诗,秦观曾摘取《楞严经》中文殊菩萨的话,为他取字为“闻复”。
如今,这位小和尚要自京师回归钱塘孤山,他将自己的诗集拿来让东坡先生看,东坡将其诗集命名为《水镜集》,并为之作了序。
吴郡陆广秀才施《圣散子》方并药于京师,东坡先生感而作《圣散子后序》。王诜驸马画了一幅《邢和璞房次律悟前生图》,苏东坡题了偈子后赠与柳子文。
贺铸在李清臣、范百禄及苏东坡的举荐下,改为西头供奉,入文资,为承事郎。
贺铸,字方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出身于外戚之家,又娶宗室之女,却因个性倔犟,颇得罪了一些人,一直当不了高官。晚年退居苏杭一带,自称庆湖遗老,有《东山词》传世。因那种耿介高傲的性格,贺铸有些词写得意气慷慨、境界阔大,略近于苏轼只是少些高逸之思,多些凌厉奇崛的味道。
贺铸是一位个性和词风都非常奇特的词人,截然对立的两面在他身上和词中都能得到和谐的统一。他长相奇丑,身高七尺,面色青黑如铁,眉目耸拔,人称“贺鬼头”。其词却“雍容妙丽,极幽闲思怨之情”。为人豪爽精悍,如武侠剑客,却又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读,家藏书万卷,而且手自校雠,“反如寒苦一书生”。
豪放词风从苏轼的别开生面到辛弃疾的蔚然成风,贺铸这类硬语盘空、英姿磊落的词,应是其间的重要过渡。其慷慨豪纵之作,影响较大,如辛弃疾就受其影响。他的词作多从唐诗取其藻菜与故实,这种词法则影响到周邦彦,以至于时人以“贺、周”并称。
东坡先生接到敕令,要求给已故的中散大夫、同知枢密院赵瞻的撰写神道碑。
苏东坡一贯不喜与别人撰写行状、埋铭、墓碑,士大夫们众所周知,东坡只好给朝廷上书辞免这件差事。东坡解释道,此前撰写《司马光行状》,那是因为老先生曾给自己的母亲撰写过埋铭。而为范镇撰写墓志铭,那是因为范镇老先生与先父苏洵交情极深,不能不撰。及奉诏撰写司马光、富弼不敢坚决推辞,然而终究不合乎自己的本意。况且自己如今已是老病废学,文词浅陋,已经不能胜任此事了。
几天后,苏东坡又上了乞郡劄子,并说自己在朝中会引起不必要的攻击,以至于朋党之祸。
东坡先生知道,自己平素最讨厌程颐之流的奸诈嘴脸,时常不免会表现在言语和脸色上。所以程颐的学生兼死党贾易就时时在寻隙报复,自己在杭州任上刺配恶棍颜章等人就被贾易等人奏报。关于孔文仲不被程颐所利用之事,也被贾易污蔑为苏辙泄露了朝廷的密令。
如今贾易又被提升为御史台的二把手,手握大权,多数人的进退升降皆出于其口。因此,苏东坡觉得自己应维护圣上的体面,假如因小人的污蔑被外放则会亵渎了圣上曾经的眷顾。所以,这次是铁了心的奏请朝廷可怜体察自己这样一个衰老之人,早放自己出任一个地方官。
接着,苏东坡又连上了两道劄子。
一是乞求朝廷体恤民企民情,早日救济苏州、杭州、湖州与常州一带受灾的民众。二是向朝廷举荐了杭州的前同事、左朝散郎、佥书杭州节度判官厅公事程遵彦,此人“吏道周敏、学问该洽,文词雅丽”,尤其是事母至孝,只因母亲反感妻子,就果断休妻,十五年不再续娶。
朝廷上下,贾易除加紧搜集苏东坡的罪证外,已经在着手释放杭州的恶棍颜章、颜益兄弟。所以,东坡又不得不上书朝廷,恳请一定要外任。
应梓州知州周尹(字正孺)之请,为元祐三年在朝诸人送其知梓州时所作诗集作了跋文。本来东坡先生得知周正孺将要任满,欲向朝廷乞求到梓州接任,谁知梓州的百姓都像要离开父母一样拼命挽留,于是朝廷准许了梓州百姓的请求,让周正孺又留任了几年。
在朝中的日子里,东坡先生又重操旧业,在王驸马的《挑耳图》后作了跋。湖州人张大亨(字嘉父)来访京师,此人对《春秋》颇有研究,著有论《春秋》专著。东坡先生见了老张,顿时来了精神,遂与之畅谈了有关《春秋》的奥义。
龚夬这位年轻人,作为考官的翰林学士范祖禹“奇之”,尝对东坡言,夬文可以经世。在东坡的举荐之下,被朝廷诏为著作郎。而参政知事韩忠彦力言夬之忠直可补弹纠之职,遂又被召为殿中侍御史。上任后,即抗疏明元祐党人之冤,此上疏被朝廷采纳,为徙党人于内地。又弹劾蔡卞与章惇之奸,在君侧则蔽主德,在州郡则害苍黎。蔡京衔(接受)之,谪二人为监扬州酒税,后以其名入元祐党籍。
可见苏东坡、范祖禹以及韩忠彦看人的眼光之独到,也充分证明了小龚的不负众望。
俗话说,越是怕,狼来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