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37章 预断死生(1 / 2)鱼不服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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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

罗教主眯起眼睛仔细琢磨。

“跟之前的刺客不一样。”罗教主忽然生出了强烈的兴趣,他是个不纯粹的江湖人见过遍地尸骸的惨象。

宿笠的杀气虽然惊人但没有脱离刺客的特性。

这种有针对的杀意,像是悬挂在头顶的刀锋如果一直找不到会让人烦躁暴怒然而说到底仍旧是蹲在阴暗角落里的臭虫。只要想办法拍死危机顷刻间就会消失。

现在这感觉不同。

仿佛置身于万军厮杀拼搏的沙场从脖颈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双手急切地想要握住兵器返身迎接这一场血战迎接这横尸遍地、血流漂杵的美妙景色。

生跟死界限不明。

肉与灵,皆是朽木。

罗教主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圣莲坛没有这样的高手逆军也缺乏这样的将领。

哪怕是郑涂郑涂杀过的人,还是太少了啊!

统帅万军,尽情屠戮再踩着无边尸骸凌驾众生。

这就是罗教主的野心,他未必想要做九五之尊,但早已不甘心在江湖上混迹,操控一群蠢货有什么意思就算有无数人诚惶诚恐地跪在脚下,日子也太过无趣。

可恨他生得太迟了,早几十年,天下可不是这样。

“停车。”罗教主一声令下,随侍的圣莲坛教众齐齐止步。

众人惊愕地看着罗教主转身向后行去,全不顾其他。

“教主,星君正在前阵等你……”

说话的那个圣莲坛护法蓦地住口,因为他看到罗教主反常地拿起了兵器。

是真正的兵器,不是随手抓起的一把刀,或者直接用一双手掌。

那是一件相当怪异的兵器,整体像月牙戟,尖锋曲钩的比例却十分夸张,月牙刃的边缘相如锯齿,一旦切入血肉,便能留下像野兽撕咬的痕迹,导致伤口破碎,筋骨难愈。

这显然不是江湖人惯有的兵器,它太引人瞩目,也不好携带。

但是任何看见罗教主使用过这件兵器的人,都会对这位圣莲坛教主生出深深的畏惧。

那个躯体束缚的不是教众跪拜的神佛,而是一个渴求血肉滋味的恶鬼。

约莫是为了发展圣莲坛着想,罗教主很少露出他嗜杀这一面,可是对于投效圣莲坛的武林邪门歪道之人,罗教主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

毕竟对付恶人,只有更恶才行。如果不能震慑住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让他们惧怕,就不可能顺利收拢这部分力量。

亲手将违逆他意愿的人千刀万剐,且喜欢当着属下的面这么干。

从教主到厉鬼的转变,区别只在于他握住那件兵器,这一招非常有效,恐惧似乎有一大部分被转移到了那柄月牙戟身上,通常情况下月牙戟会被放置在马车或者营帐里。

此刻以护法为首,众人呼吸一顿,瞳孔骤然收缩,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谁还敢管天授王在等罗教主过去的事啊!

说实话,圣莲坛众人对天授王的看法颇为奇怪,他们捉摸不透天授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主要因为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天授王都是个赝品。假冒的时间太长,就算真的出来了,他们也搞不明白。

可是罗教主一心一意地要跟着天授王,或者扯着天授王的大旗做文章,谁敢跑去问为什么?像这种冒失鬼根本活不到混上圣莲坛高层的位置。

后阵的变故还没有传过来。

天授王的马车在火光下显得非常华丽,好像完全不怕有人偷袭。

傀儡战战兢兢地坐在其中,他被封了穴道,没法说话,也不能动弹。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身边保护足够到位,甚至有两位圣女端坐着,然而这个戴着紫金面具的可怜人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被放在火上烤的一块肉。

只要一根流矢,就能夺去他的性命,而他会直挺挺地坐着,好像刀枪不入,哪怕血流干了都没法叫痛。

这不是华丽的马车,是死亡牢笼,是展示“紫微星君”神通广大的戏台。

逆军士卒对真相一无所知,他们看到马车,心里就十分安定,连干活的速度都变快了。

他们把荆州军溃败之后留在城墙附近的木料拖来,堆在空地上。

前方是筑有四角箭楼的郡府内城,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

荆州军本以为这座城能守十天半个月,准备的军用物资很齐全,现在全成了天授王大军的囊中之物。

郑涂脸上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白色布带,这让他看上去很是怪异,逆军中还有好些将领也是这个模样,他们不是在那天晚上倒霉地被飞出去的木柴烧伤,就是被灌注了气劲的碎石沙粒打中,直接破了相。

郑涂伤得最重,却是所有人里表现得最无所谓的,要知道其他人不是发热昏迷,就是勉力撑着露个面,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内功底子。

但伤势同样影响了郑涂,连续不断的细密疼痛,让他怒火中烧。

打人不打脸,是连江湖莽夫都知晓的道理。那神秘的使刀人,竟这般狂妄,似戏耍众人之后救走刺客扬长而去。就像之前在华县城墙上敢以一己之力阻关,似乎要用这样的方法示威。

他在说,他能做到,也有能力毁掉郑涂费心谋划的一切。

尽管现在只是小打小闹,带来一点麻烦。

郑涂忍不住抚摸包住脸的布条,盘算着怎样去抓几个江南的名医,他不能真的让自己的脸毁了,还没有一个满脸疤痕的人能顺利做皇帝。事实上哪怕瞎一只眼,残一条腿,都比彻底破相好。

天授王的面具太过华美,装饰了许多东西,连眼睛的部位都有烟色水晶,远看甚至能改变瞳色,完美的掩饰身份。可一旦碎裂,带来的伤害也特别大。

别的不说,等到官府“招安”的时候,如果郑涂还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只怕得到的官位都会比预计中小许多,这恰恰是郑涂不能忍受的。

“怎么回事?”郑涂回过神,发现罗教主等人还没到,就像一场大戏迟迟不能开锣。

马车里的天授王不能说话,郑涂很自然地充当了发问的角色。

被他询问的人答不上来,天太黑了,他们这里又太亮,很难看清后面发生的事。

郑涂眉头一皱,潜意识告诉他又有事发生了,于是他想都不想,直接道:“攻击。”

“郑将军?”

听到命令的人吃惊地望向郑涂,罗教主地位崇高,怎么可能不等人到就擅自进攻?

郑涂随口道:“罗教主为了妖魔作祟之事费心,或许已经跟诸位圣女去了城隍庙作法,眼下攻城稳固王气乃是大事,不可耽搁,你们想让王上在这里继续等吗?”

不等别人反应,郑涂的亲兵得到示意,率先朝着堆成小山的木料射出一支绑了油布并点燃火箭。

仿佛一个信号,逆军士卒狂热地呼喊着,争先恐后将手中火把投掷过去。

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风向恰好将黑烟送往内城,城头箭楼上的荆州军呛咳不止,神情惊恐。

这是巧合吗?

是逆军里有人懂天象,知道这一夜西风不停,还是胡乱放了一把火,不怕反过来烧到自己?

“赤焰焚天、红莲净世!”

“紫微星君,天命降世!”

圣女带着教众又唱又叫,沉重的投石车被缓缓推来,对准内城大门轰击。

荆州军非常痛苦,他们与之作战的敌人,既像没有理智的愚众,偏又混杂了惯于作战的兵卒,哪有会用攻城器械的贼寇?

其实这支天授王大军的战力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只是应时而出的蝗害,哪怕里面有曾经的益州兵马,充其量也只能打打基础的攻防战罢了,问题出在南平郡府的荆州军也不怎么样。

比烂,荆州军更胜一筹。

因为他们不止是缺乏斗志,还没有一位能担当大任的将军。

郑涂眯起眼睛望向陷入城墙,他准备让逆军表现得更强势一点,最好吓破荆州权贵的胆子。

至于招安?他可从头到尾没打算投向遗楚三王,能够接受他,也能成为他沃土的只有齐朝。

齐朝才不在乎江南死了多少人,没准还愿意许诺高官厚禄,放他继续在南边扫荡呢!

抢掠荆州,祸乱扬州,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杀”

郑涂高声喝道。

他麾下兵马,无论是信紫微星君的,还是不太信的,都不会拒绝破城之后的美妙享受,

这不是一道城墙,只是一扇阻止他们得到钱粮女人的门。

血火绽放,厮杀声响彻云霄。

然而军阵后方气氛截然不同,越来越多的原本分散到城中烧杀抢掠的贼寇逃回来,他们满脸惊恐,跑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黑暗仿佛是一只无形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吞食着人命。

罗教主右手倒拖月牙戟,神情隐隐亢奋,大步走向朝这边扩散的黑暗。

杀气越来越近了。

让人浑身战栗的浓厚血腥味。

罗教主站定,擎起月牙戟,咧嘴露出嗜血的笑意。

黑暗已经推至他眼前的这条街,只剩罗教主身后的火把还保持着明亮。

幽深暗处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布履,式样普通,就那么平平无奇,无波无澜地自众人争相逃离的黑暗里步出。

没有沾染一丝尘土,一点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