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易萨达?这个名字陈衍似乎在哪听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所幸目前暹罗无暇顾及朗勃拉邦山,若是暹罗也要交上一份税,那咱门寨子就真的没法活了。雅易萨达近日又来催收,幸亏寨子里有陈大师您罩着,他们不敢太咄咄逼人,加之同帕拉与雅易萨达的披拉大师关系尚可,有披拉大师说话,倒是能延些时日。”
雅易萨达的税实在是太重了,为了交足粮食,阿披实都快愁哭了。南掌为了稳固国内局势,对周围的部族势力采用了怀柔政策,把朗勃拉邦山的税都交给了雅易萨达。
而雅易萨达内部的税只有一成,而中间的差额则由朗勃拉邦山的其他村寨补足。这样一来,他们要交的税就高得吓人。
不过陈衍暂时不管税收的事,而是问起了其中的一个细节:“同帕拉和这个叫……披拉的大师关系很好?”
阿披实知道陈衍起疑心了,便说道:“披拉大师在这一带声望很好,他经常帮助穷人,也为很多村子提供庇护。半年前东吁军游荡至帕府一带,寨内人心惶惶,雅易萨达主动联合周边势力结成同盟,那次正是披拉大师亲自到寨中邀请,我与同帕拉一同接待。”
“嗯。”陈衍回了一句后,不再言语。一个在群山之间谋生的黑衣降头师,竟然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陈衍实在难以相信。
舟车劳顿下的陈衍有些乏了,不怎么想开口,转而闭目养神。
“对了,大师,还有一事。”阿披实忽然开口。
陈衍睁开了双眼,张口说道:“何事?”
此事可小可大,就看陈大师怎么想了,阿披实张口说道:“大师,两个月前虫房遭了场火灾,里头的虫子死了大半,之后新入寨子的人大半都未曾服药。”
陈衍拧紧了眉头,追问道:“可曾查出些什么东西?”
“应是烛火……”阿披实给了一个难以接受的解释。
“我可说过,虫房不许明火。”陈衍忍不住打断道。
“说过。”阿披实说道,“应是仆人大意了。”
若是不给他们用药,最后忠的是陈衍,还是阿披实和同帕拉,那就不好说了。
陈衍盯着阿披实,看得阿披实不敢说话,头也低了下去。
“这事只此一次,”陈衍不管是有人故意的也好,或是真的意外也罢,这个寨子对他而言并没多大用处,他只求在陈通参军混出头前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大师,寨子到了。”阿披实提醒道。
又回到这了,似乎一切都没改变,只是自己离坟墓又近了一步。
陈衍睡的那间屋还在,屋内依旧干净清爽,在陈衍不在的时间内依旧有人在打扫这间屋子,这让陈衍很满意。
“大师若有需要,尽情吩咐我等。”阿披实一直服侍到陈衍入睡才离开。
“记得给十二斤安排一顿吃食,他吃不饱睡不着。”陈衍还记得当初承诺过十二斤,带他离开鬼街后要让他吃席吃到饱。
关上了门之后,陈衍并不急着睡。
他打开了窗户,见陈通的屋子烛火依旧明亮,里头客人不少。看来已经有不少聪明人去拜访这位未来寨主了。
将窗户合上,陈衍可以安心入睡了。
与陈衍所想不同的是,陈通对这些上门拜访的管事和小头目并不感冒,他态度冷淡,甚至在言语之间多有轻蔑刻薄之意,搞得前去拜访的人个个都坐立不安。
陈通现在不想要接受什么寨子,他只想要成为一名随军阿赞,但他不敢明着反抗陈衍,只能以这种耍性子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陈衍说的话一般不容更改,他甚至怀疑陈衍因为他资质天赋不行而后悔收他为徒。陈通又气又恨,可如今除了陈衍,还有谁愿意教他本事?除了服从陈衍的安排,他还能有其他的出路吗?
在其他人忙着讨好陈通的时候,矮子却又偷偷地见了阿披实。
“这么晚了,有事吗?”
阿披实伺候陈衍实在是累了,若不是矮子半夜敲他的门,他这会已经睡下了。
“大人,陈大师回来了,您就没点想法。”
矮子心急如焚,他不明白今天陈衍给阿披实上了这么多眼药,但阿披实却和没事发生一样。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警告你也别有想法,别低估了那位的手段。”
阿披实身上那张人脸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越矩的事最好三思而后行。
“可是,看这架势,陈大师的徒弟很快就会接手寨子……”
“寨子本就不是我们的。”阿披实拍拍矮子的肩膀,说道:“陈大师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年,什么都没有改变,原来是如何还是如何。”
原本阿披实提拔上来的管事的小头目如今都见风使舵,屁股挪到了别的凳子上去了,唯有矮子还知道站在他身边。阿披实根本就不知道矮子和陈通的那些事,还以为矮子是个忠厚之人。
“怕就怕陈大师不这么想。”矮子继续说道,“陈大师年迈体弱,其徒根基不稳,大师怕是容不得大人你啊。”
阿披实笑着道:“若是如此,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同帕拉。况且,陈大师若是要杀我,今日便不会敲打我。哪有猎人在捕猎时先吓唬猎物?”
矮子一时找不到说辞,又担忧陈通不肯放过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披实见矮子如此坚持,旋即问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莫不是忘了那虫子还在身上?”
身上中了陈衍的降术,命都在别人手上,你拿什么和陈大师斗。
矮子似乎是认命了,说道:“我知道了,打扰大人休息了。”
离开阿披实的住所后,矮子见左右无人,立刻往寨子走。他绝不认命,他要去找同帕拉。阿披实说得不错,同帕拉此刻才是最有危机感的那个人。阿披实认命无非就是苟活在陈通之下,而他连退路都没有,同帕拉也同样没有。
月光将他身影拖得很长,连接到了另一个影子上。
矮子停住了脚,颤颤巍巍地转过了身子,吊在影子后方的那张脸庞映入了他因恐惧而紧缩的瞳孔。
“陈……”
口中才吐了一个字,他的头颅就已经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