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阿娘摸索着从土炕上爬起来,走出破旧而寒冷的窑洞,跪坐在院子里,默默哭了一场。】
【就在刚才,她做了一个梦。】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梁三喜,大致应该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力日夜不休,笔耕不辍,写累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写。
每过一两日,他还会洗个冷水澡,吃一顿好的,喝几口汾酒,吼几声汉西一带的老秦腔和陕北信天游。
其声苍凉,悲怆,宛如一头受伤的牛犊子。
陈力,这个年仅18岁的汉西少年,平时看着单纯、憨厚而拘谨,就像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可是,一旦进入写作状态,就有点疯魔,还别说,其实就挺吓人呢。
每天轮流给他送饭的郭酌老师、李小林老师,又气又笑,还略带一些担忧,却又不敢轻易打扰,只能默默搞好后勤工作。
这让陈力再一次感慨不已,这地方,他真是来对了。
不得不说,白嫖真好。
《收获》杂志编辑部的招待所,条件真好,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可以洗澡,房间的隔音效果也不错,竟然没有引来其他改稿作者和编辑们的不满。
这让陈力很满意。
只是他不知道,自从他住进三楼的307房间,短短三五日,同楼层的几名改稿作家,和两名单身的编辑部同志,被迫转移了。
几名改稿作家跑到编辑部去‘反映情况’,说自从陈力住进招待所,半夜洗澡也就算了,那小子还喜欢吼秦腔和陕北信天游。
尤其让人闹心的,是陈力的脾气不好,有人实在扛不住,半夜敲门讲道理,结果,他目瞪口呆的发现,陈力面前的桌子上,‘供奉’着一把森冷的三棱军刺,把那人吓了个半死……
其他编辑还在安抚人心,答应去劝说一下陈力同志,希望他能收敛一二。
不料,一向好脾气的郭酌老师,当场发飙。
她拿出刊登了《亮剑》的7月份杂志,和正在编校排版中的《霸王别姬》清样摔在桌子上,让其他编辑和改稿作家们看一看,如果自己也能写出这等水平的作品,不要说让陈力搬出招待所,就是让她自己搬出寓所,流落街头都没问题。
这一下,大家都消停了。
陈力在事后才知道,这几名闹事的作者中,还有一个年过四十的乡村教师张先亮,就曾住在他隔壁房间,正在修改《刑家老汉和狗》,创作《灵与肉》……
1979年9月28日,下午3点半左右。
陈力第一次走出招待所房间,穿过幽静的走廊,左拐,下楼,绕过一大片花草树木,上楼,来到《收获》编辑部。
“写完了?”
郭酌老师赶紧让他进了编辑室,泡了一杯明前龙井,笑眯了眼:“写的顺不顺?多少字?”
陈力刚洗过冷水澡,头发还有点湿,整个人神采奕奕,随手将一沓手稿放在桌子上:“写完了,12万字。”
郭老师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他:“一天8000多字?”
陈力‘嗯’一声,活动一下筋骨,使劲搓着脸颊:“幸不辱使命……对了郭老师,有件事得麻烦一下您。”
郭老师一边翻看小说手稿,一边随口问道:“什么事?”
“我来改稿前,只给军训的教官打了声招呼,没给辅导员老师和系上领导打招呼……郭老师,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陈力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当时满脑子都是剧情和人物,把请假的事情给忘了。”
郭酌老师忍俊不禁,笑道:“早就知道你给忘了,放心吧,我已经给你们中文系的系主任打过招呼,他说,只要能写出好作品,在编辑部住上一年半载都没事。
你们中文系的陈子展先生说了,你上的是中文系,不是现代汉语系,不会写文章,算什么中文系?”
陈力大喜:“真的?”
哎哟这也太好了,果然,当时没有选择燕京大学是对的,复旦中文系,真是咱的风水宝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