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哑着嗓子说话。
声音清脆,一听便知道是少女,但并不娇媚,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做什么事都背着舍友,所以他们并不知情,我们也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
“当初我进入书院,的确不是为了学习,但你们又是么?有的是被爹娘逼迫,有的是为了继承家产,有的是为了结交朋友……”
“人什么阶段要做什么事情,并不完全能由自己决定,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旦什么事情因为这个天时地利人和开始了,就要有始有终地好好做下去不是么?”
“在书院的日子,我感受到了学业的有趣,感受到了同窗的友情,并没有因为家境身份与你们不同,就学得比任何人差,比任何人偷懒,或是伤害任何人。”
“就这次考试我也是认认真真,相信自己能进入前三。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在背后胡乱揣测,伤害他人的名誉。”
她的模样与平日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神态、语气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那般坦荡,耀眼。
聂子元心中的怜悯逐渐被骄傲替代。
这便是他心仪的女子。
看似柔弱,却是夏天生长得最旺盛的一株植物,并不需要他的呵护。
反倒是他自己,若是没了她,往后余生将黯淡无光,困在黑暗的隧道中,撞得头破血流,甚至四分五裂。
其他学子噤了声,面面相觑,涌出被戳穿龌龊心思之后的羞愧。
丁无期不甘心地转向程大胡子:“程教习,这女子违背书院规矩,要如何处置?是否要退学?”
程大胡子犹豫着没有开口。
英慈却不怕了,眼里甚至流露出轻蔑。
“女子就不能学了吗,穷人就不能学了吗,我并不比任何人差,为何不配进入明德书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书院取名‘明德’,明的是什么‘德’呢?
这世间欺负女子的‘德’么?”
“还是女子不配为人,各位不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么,没有姐妹么?”
一席话让众人们哑口无言。
“若书院若是有那样糊涂的规定,我不待也罢。”
英慈说罢,向真正的杜焕义鞠躬道:“对不起,是我截了你的报帖,偷偷代替你进了书院。”
杜焕义愣了愣,想说点什么,但只发出一连串咳嗽声,而后,眼睁睁看着英慈将头发重新盘好,大步走出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