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疾风骤雨过后,魄月悄然悬与当空,西楼飞檐下海棠落木,影影绰绰映照一壁花摇竹动。
寒影拍落衣衫上的碎叶雨珠,转身的当下,便撞见了来人,面容无邪,澄白雪衣,但在她看来这有些吊眼诡谲的男人,她可不想接近,既然照面了就只好寒暄几句。
他地位高,她就只好恭敬一声,“冥岩公子。”
冥岩掩袖作笑,“寒影妹妹,终于回来了呢!”
“是呢!”寒影简单回道,她当然听出他话外语气。
尽管此次去琬国王城只是寻常的送物造访,琬国地小人稀,兵力孱弱,不过是大将军南宫氏一家独大,所以那琬王左右拉拢,各方势力来者是客。
倒是她帮助那位公主逃走的事只怕在阁中都已知晓。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依旧迷之笑容,“你在这里的地位也不低,可也不能仗着霜华姐姐的偏爱,让一些人觉得你恃强凌弱。”
“那都是些流言,公子怎么也信,我也经常听到一些公子的流言,但我深知那都是假的,我十分认定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她撇撇手,且是避重就轻,东拉西扯。
“哦,那都什么样的流言,说来听听?”他睁开半眯的眼睛,似狐疑,忽又极为专注的盯着她。
寒影眼波一转,故作好奇又极为不屑的口吻,“诶!还不是些有的没的,有那么一说冥岩公子一表人材,身份尊贵,莫不是阁主的面…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您说是不是?”
“小丫头片子。”
他如烟一笑,好似欲言又止,但没曾想他倾身附她耳畔,她则立时微微后仰与之错开,只很快听那声细语,“告诉你一个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她一顿,他眼神微妙,嘴角上扬,嘘声凑近在她面庞,“我呀,最讨厌你这样的女子!”
这是什么话,寒影不明所以,大约是她方才的话惹他不快。
也罢!言语确有些不妥,退开一步,陪起笑脸,“我呀,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不在乎这儿是否有人讨厌我!”
听闻他只笑意更深,也不再说什么,直到两人相告而去。
不知怎得寒影一点也不喜欢与他照面,总觉得这人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之下似一尾藏着獠牙的毒蛇,更还是那种花斑大毒蛇,冷不丁的在你身后吐信盘踞。
她回到幽天院,一抹水绿色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偏堂,她默契颔首,水荧便悄然跟着她步入内间。
“事情如何?”她出行琬国二十多日,走时将冯正的事交于水荧善后。
“事已办妥。”
水荧行事利落,又与她心性一致,才能成为她的善后人,“那女娃儿染了重病,因此在崖间耽搁了十日,但可惜她还是死了。”
水荧言有所顿,寒影明白她话中之意,只问:“十日的耽搁,那小子如何?”
她无法阻止这场灭门之祸,因此孤注救下冯正,他秉性良善,志望匡扶正义,惟此天地不仁。
那一声声的“师傅姐姐”,确实令她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水荧继而回:“他自然伤心,拔剑便要冲出去报仇云云,但被属下阻止,唯劝他韬光养晦,昨日才安心上了商队马车。”
“如此便好,其余皆看他自个造化吧。小荧,多谢你。”寒影舒声,此事就此为止。
转身从木槅里取出一张银票,交予水荧手中,“我知道你去办事自是需要打点周转,这点银钱你拿着。”
“主事何必见外,我这还有剩余的银钱,这些你先留着吧,若是下回还有需要再拿也不迟。”她推手弗受,知她不吝啬,但自己亦淡漠钱财。
“这些不多,只是二十两而已,拿着添置一些衣物发饰也好。”
寒影将银票塞于她手里,“做我们这行,就是存不得财物,今朝有钱今朝花,哪知明日还能不能花。”
水荧是她从阁主冷霜华要来的使女阿萝,一年前阿萝因为相貌黑瘦性子孤零受人排挤,冷霜华自不怎么待见她。
一日因为饥饿偷吃了霁川故意掺了蚀心毒的糖糕,毒发难忍,寒影撞见,不忍她在自己脚边缩成团打滚,便恳请冷霜华给她解药,但无奈霁川却执意要惩诫。
所幸一旁炎天提议,让寒影与之对决,谁赢了便主阿萝生死。
自打她救下阿萝,仅仅打败霁川也便与其结下梁子。寒影将她带回幽天,起名水荧,绿水荧荧,可寒影也在对决中内伤严重而后昏迷了三日,幸有彦云全然照顾。
“上头有何动静?”她自然担心自己的放水是否走漏风声,她虽混到了主事的位置,又被冷霜华认做义女,但前两位义女的悲惨下场她也目睹了。
星宿阁外表是个闲逸雅致的山庄,内里却是个杀手组织,这里危机四伏不讲情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腥风血雨。
“炎天看似不动声色,暗中少不了游走。”
水荧做事谨慎细致,又逢性子单调寡言少语,平常的样貌之下,很适任做隐没人群的暗卫。
“他手里留着阁中多数人的尾巴,令人惧怕再加以控制,偶尔杀一儆百使人更加忌惮。”寒影不禁喟叹。
水荧本打算告身退下,左右一想还是对寒影吐露,“属下获悉一事!”
“你说?”
“前日傍晚我送完那孩子,策马经过红柿镇时,恰巧撞见彦微微与都尉桓冲同乘一骑。”
“那你可有探究?”
寒影想起突然离开星宿阁的前幽天主事彦云,彦微微本是他的胞妹,可她一向与寒影意见相左,自她当了主事,彦微微就负气离开了幽天院,后闻她经常出入阳天院,更得主事应珏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