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嵇行夜的小房间,行乞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嵇行夜的眼神如同仰望一尊神像。
莫声声的蛊铃、那几晚爬进嵇行夜房中的信蛊以及嵇行夜的骨笛都被摆在桌上,两人嘴角噙着相似的冷笑,却都不说话,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桌上的银铃躁动不停,小结巴怯怯地扯了扯嵇行夜的衣袖,以暗示的表情率先打开了突破口。
“这东西叫作蛊铃,是我巫族一位先祖留下的。”不等嵇行夜开口问,莫声声便开口说道。
嵇行夜拿起一颗仔细看,才发现内部的端倪,“里面是蛊虫?”
“不错,这里面是始祖蛊母,只有在靠近先祖的灵息时,蛊铃才会发出响声。”莫声声定定地看着嵇行夜,神色不复从前的俏皮灵动,眼神中甚至带着冰冷的杀意。
嵇行夜非常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是她口中的巫族灵童,那么莫声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但他此刻百口莫辩,自他半月之前偶然进入幻世以来,发生在身上的每一件事都开始变得有些难以解释。比如那支可以入梦的骨笛,比如在幻世中可以挥洒自如的神力,再比如,自己从娘胎里带出了一片羽毛。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渊源,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想知道无相在梦中对他说的“因果”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的先祖,他还活着吗?”嵇行夜问道。
莫声声回过神,“我那位先祖拥有不灭之魂,已活了将近千年时间,不过他的肉体每隔十七年便会死一次,然后以结茧重生的方式再次复活。他被族中长老称为巫族灵童,按时间来算的话,他的真身现在应该也是十七岁——今年刚好是他的蝶变期。”
嵇行夜想起方才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巨茧,摇摇头说,“那便与我无关,我出生确实有异,但我可不是什么扑棱蛾子。”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了那片挂在心口的羽毛,“我师父说,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他将羽毛放在莫声声的手上,“这是一片仙鹤的羽毛,而这支骨笛的材质也来自一只仙鹤。”嵇行夜说完又将自己的笛子一并放在莫声声的手里。
莫声声仔细观察着手中的两样物件,只疑惑为何蛊铃会在嵇行夜吹笛时躁动不安。
“至于蛊铃靠近我时会发生躁动,我也不知是何原因。”说完他又将那晚孤馆遇神的经历告知于莫声声。
莫声声听罢抿唇不语,她并未怀疑嵇行夜话中的真假,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家先祖与一只陨落在幻世的鹤神到底有什么关联。
嵇行夜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既然是你的先祖,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想杀了他?”
莫声声将那蛊铃收入怀中,正色道:“我们方才遇到的那些女鬼,你可知道是什么?”
嵇行夜说:“难道那些也是蛊术?”
莫声声点点头,“是用蛊虫操控的傀儡尸,也叫鬼蛊。先祖每到蜕变期实力就会处于相对弱势的状态,所以他便将活人的肉身制成蛊虫容器,那些蛊虫将人的内脏血肉吸食干净后,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供他驱使。”
说到此处,莫声声眉头紧皱,脸色煞白,“灵童在幼体期如果无人养育,便会以傀儡尸为食。所以,当樨山闹鬼一事发生时,长老们便已猜到是这个老不死的在背后搞鬼。”
嵇行夜听完内心一阵恶寒,他心道:为求长生枉顾人命的比比皆是,不过如此残忍恶心的,确实是世间罕见。
莫声声忽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那些落在傀儡尸嘴唇上的,大约是已经化蝶的蛊母,没想到灵童对蛊术的修炼已经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
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嵇行夜,“灵童已经出现,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去樨山,再晚便会有更多无辜的性命葬送在他手上。”
嵇行夜十四岁便已下山,平淡孤独,但波澜不惊,直到遭遇此前种种,他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入了江湖门。于是他一侧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洒脱不羁的微笑,“听你的,圣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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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日薄西山,莽莽荒原上,枯蓬遍野。
穿着青红两色衣衫的年轻男女,正昂首阔步走在阡陌小道上,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稚童。
纵使没有银鞍白马,几人依然衣带漫卷,飒沓流星。
可当几人日夜兼程赶到樨山时,一场大火却将整座村镇烧了个干干净净。
三日前,樨山苏府发生了两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