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行夜又摸了摸眉心处,“记得,很浅很细的一道坑,不过后来便慢慢长没了。”
嵇礼又从他手里拿过那片羽毛,定定地看着它,喃喃自语般说道:“照你所说,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幻世,你又在幻世遇到了一位鹤神,那……”
话及此处,他又转向嵇无极,“师父,您可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您给我讲过‘六道崩,神明陨’的故事?”
嵇行夜忙追问:“什么是‘六道崩,神明陨’?”
嵇无极道:“那是一个传说。传说千年之前,六道崩塌,六道秩序混乱,神明妖魔皆纷纷陨落。人死之后,魂魄仍然归于黄泉,可神明陨落,无人知晓他们究竟魂归何处。”
“这也就是千年之前求仙问道者众,之后逐渐式微的原因了。”
嵇行夜听完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幻世真的存在,那么陨落的诸天神佛和妖魔鬼怪很有可能都去了幻世?”
嵇礼点点头,将手按在徒儿的肩上,“不仅如此,你或许和这位鹤神有着颇深的渊源。”
早前已入幻世之门,结果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嵇行夜觉得,既然天命如此,他大概又要开始一段四处流浪的生活了,方才祖孙二人对弈时其乐融融,以后怕是很难体会这种舐犊情深了。
嵇行夜并不是羁鸟恋巢,只是已在幻世经历过生离死别,便愈发懂得当下拥有不易。但大丈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有些事情是天命所归,那便不该只做一只笼中之鸟。
于是他转过头对二人说道:“师父,师祖,我打算继续下山游历。”
二人并不意外,相视点头,嵇礼说:“知善恶,了因果。大道不在山中,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至于小结巴,嵇礼一壶黄汤下肚,给他取名“行乞”,随师门家姓,论资排辈算是嵇行夜的师弟,但未正式入门,嵇礼打算让他在厨房帮忙料理伙食。
听到这个名字时,嵇行乞欣然接受了,跟着行云师兄一笔一划在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但嵇行夜却白了师父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就叫小结巴呢。”
嵇礼满脸醉态哈哈一笑,“贱名好养活嘛。”
于是在嵇行夜这里,小结巴还是小结巴。小结巴自从跟他上了山,和师兄弟们处得很好,他知道自己有口难言,便很少开口说话。但每日在山上掏鸟窝戳蚂蚁,还有口饱饭吃,倒也安乐自在,比以前开朗了一些。
嵇行夜在谷神山休整了三日,打算先将从前的功夫好好练练,以免下次入幻世再遇妖异,只能像之前那样一着急便毫无章法乱劈乱砍,日后孤身走江湖,也好用来防身。
谁知到了第五日,师父便突然将他叫到跟前,拿出了一纸书信。
嵇礼说:“天台山鹤鸣观观主是为师的故交,十日前鹤鸣观大火,半个道观都烧毁了,许多经书典籍都在未及修缮的旧观中,你从小跟我修习,集各家才学,且替我去一趟,看看哪些还能修复。”
去天台山需往南行,脚程大约七八日,嵇行夜便决定即刻动身。
嵇礼将那片羽毛用丝线缠了根端,交到嵇行夜手中,并对他说道:“此物既是你娘胎中带出来的,便带在身上贴身放置,你从小命格就比别人弱,说不定日后能有什么用处。”
嵇行夜将那片鹤羽和骨笛一起揣入怀中,同师祖师父告了别,便背着行囊下山去了。
刚下到山脚,发现山门处远远站着一个人。
“小结巴?你是来送我的吗?”嵇行夜问道。
嵇行乞从身后掏出一袋面饼,打开给嵇行夜看了一眼后,又甩到肩上,微微一笑,欲与嵇行夜并肩同行。
嵇行夜无奈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在厨房料理伙食每日都有山鸡野兔吃,跟着我一路风餐露宿,只能吃又干又硬的面疙瘩。”
嵇行乞摇摇头:“你,你,你,你走了,没……没人……”
嵇行夜一愣,“不是有很多师兄弟陪你玩吗?我走了你也可以同他们玩。”
“没人……陪你。”噎了老半天的小结巴终于把想说的话憋出来了。
嵇行夜看着眼前瘦巴巴的少年,内心有些动容,“你是怕我路上孤单,所以想同我一起?”
小结巴用力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