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一起…家。”
雪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安娜的父母见到他时震惊的表情。那两个人类沧桑疲惫的脸上,是怎么一点点绽放出笑容和希望的。随即一股和充满着死亡气息的破旧木房子格格不入的欢乐和活泼充满所有空间。
他们的拥抱和安娜的比起来非常用力,好像其中蕴含着和女孩不同的感情。习惯了比族员高一大截的雪被人类巨大粗壮的手臂揽着,那一刻他竟然突然觉得自己在人类中原来还是个孩子——尽管他已经习惯承担责任。
牧羊女飞快地和父母交代着情况。女孩说话的时候嘴唇动得很快,眼皮也是频繁地眨动——可能女孩对于当下他们要完成的事也忐忑着。看着三个人类交流沟通,雪忍不住想起了狼群讨论时候的样子,大家的嘴唇都安安静静的,都是从喉咙深处滚出语言。
男孩意识到也许自己说人类语言的时候会更加控制不住嘴唇的动作。
安娜的父亲沉默地听着,眉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的嘴唇几乎是紫棕色的,像两条木棍一样横在橙黄色的鼻子下——其实雪也明白他的计划对于任何一方都是一步难以迈出的步伐。刚刚走进房子的时候,雪闻得到壁炉冷炭的刺鼻,看得到缺了一个大角的餐桌——之前的线条还是完整的。
男人没有说话,但沉寂的嘴唇却和安娜的一样颤抖着,把内心的情感暴露无余。明明更加沉稳和高大,雪竟然觉得父女二人共享着一样的灵魂——一样温暖,炽热,直接又隐忍。
身上的灰烬此时深深渗进了后背的伤口,灼烧般的刺痛从脊背深入骨髓。整整跋涉了一天,过度使用的肌肉和神经终于开始释放压力,酸痛、疼痛、困意同时一时间全部向他袭来。雪身体无力,但还是强迫自己站住脚跟。即便如此,他的颤抖还是打断了人们的谈话。猎人深色的眼睛向他看过来,投入到他浅蓝色的目光中时,原来的焦虑和阴沉好像被蓝色的意识冲淡了,竟然裹上了担忧和一种绝无仅有的感觉——这种目光只有在冲冲凝视他的时候才有。
爱惜和关怀。
只见男人把宽大的手搭在男孩肩膀上,对着安娜的母亲说了什么,雪听到一个“洗”字。佝偻着的女人站了起来,她看上去比两年前一起劳作的时候憔悴虚弱了好多,让雪想上前搀扶祝她,却被猎人先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