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只是刚及冠的少年。

没有未来羽扇纶巾，挥斥方遒的大都督风采。

在被洞悉自身之后，只余下后怕，还有深深的悔意。

周尚不想多留，叮咛几句便离开营垒，近黄昏之时遣人送来一副铁甲。

临行前，各营搁置授学。

六千卒武，早早的便在营帐中休憩。

前武库令裴锗盘坐在联排木塌上，借着月色擦拭自己购买的两当铠甲，羡慕的看向周瑜，好奇道：“公瑾，你那是太守送来的精甲？”

“嗯。”

周瑜心不在焉的回应。

裴锗将甲胄码放整齐，枕着寒衣感慨：“某出身小城，家中是破落的寒门，经县府推荐才入得郡府，以讨伐山越建功，有幸参为武库令，没想到一朝打回起点，想必你还未曾以卒武身在前线参战吧。”

“杀敌立功。”

“有什么不同吗？”

周瑜侧转身形，嬉笑的问道。

裴锗咧嘴笑道：“领军之人，身边有卒武陷阵，以血肉之躯作盾甲，贺从事领骑卒，本就是为了冲锋陷阵，你可想过我们冲阵的时候，箭羽带着破风声呼啸而来，一个不小心便被扎成小帚，随时都可能濒临死亡！”

“这？”

周瑜哑口无言。

裴锗抿嘴道：“你出身豪门望族，从未经历过冲锋陷阵，阵亡卒武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一串冰冷的字符，殊不知是一个门户的消亡，是无数亲眷叩棺哀嚎的悲鸣，从九天坠下凡尘，就应当有卒武的陷阵之心，而不是秉持过去的骄傲，再这样勿怪袍泽不做倚靠，你也会死在战场上。”

“多谢。”

周瑜揉了揉发木的面颊，合上眼眸假寐。

裴锗的话，犹如魔音贯耳，让他久久未能入眠，直至半夜才陷入沉睡。

晨曦，大军拔营。

参军公文，以快马发往沿江前线。

营垒建设所用的木材，军帐，全部用舰船运往芜湖。

大军沿着句溪，朝着大江西进，准备前往牛渚扎营备战。

沿江前线。

对外以‘横江防线’著称。

于麋驻守的牛渚为核心，不断补给在大江中心樊能驻防的横江津，张英驻守的当利口，而后两者又互为犄角，保护牛渚，形成三位一体的整体防御体系，对抗历阳囤积的数万大军。

沿江战争，是以舰船为承载重器，战马辅之。

百余里路程，临近一月末，大军便从芜湖转到牛渚境内。

大江之上，三大矶头横陈，隔江断河，扼秣陵之咽喉，成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宛陵督。”

于麋领诸将，在矶头连接沿岸的南桥上恭迎等候。

此次他与樊能换防横江津，牛渚两地，恰好负责迎接项重到来。

对于这位宛陵督。

他们三人不置可否，只求能击退支援历阳的孙策。

毕竟，孙策在江北，江东具有莫大的威名，在得知其征战江东之时，沿江防线军卒便人心惶惶，又怎么可能抗拒州府遣人支援，况且还是凌驾于他们三人之上的宛陵督。

“战事如何？”

项重跃下战马，扶刀慢行。

项辞领军拱卫在身边，示意项圭牵着青鬃与凤鸣。

旁处，先至牛渚的谢承，开始与贺齐，祖郎对接，安排大军依次进入牛渚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