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稻菽漫卷的金色平原,似一阵长梦般离我们渐远了。此刻已是日上三竿头,举目四望,四周又呈现了一幅干燥戈壁滩的景象。我们奋力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在河面孤独地行进着。
这幅唯美画面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船上就只余三条肥肥瘫的鳄鳄虫/妖妖虫/狗狗虫。“这屑太阳,要晒死了啊喂……”“吼,我死了,不想划了啦。”“两只爪子酸死了…反正也是顺流而下,干脆随波逐流好了。”大家便收了桨,缩进船篷里享受起难得的阴凉来。看他俩这状态,应是宁可百无聊赖,也不愿去划船的程度了……
坐在船中,我浅浅回想了一下我们这几天的历程。升到了7级,口袋里因为砍砍学魔和做做任务拿到了2700美妙的学币~拿着地图端详,离那座大河旁潦草标明的城市还有段距离。周边的区域,因为尚未探索,而被一层类似于战争迷雾的遮挡物笼罩着。因为使用智能爪机而形成的某种习惯驱使我在地图上做出双指放大的手势,然后……
“这地图原来还特么可以双指放大缩小啊!!!”把地图缩到最小,一块庞大的大陆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啊,看来完全没有走过一片地方便要换一次地图的必要了。
这当头烈日,真是叫鳄心焦。等到了城市里,高低要吃一餐好的……
聊天,打诨,看书,打盹。当我们隐约看见河岸的码头,和它旁边不远处一座透着灯火光亮的草屋时,周围已经静得只听闻几声入夜时的虫鸣了。深蓝的天空中,一轮金黄的圆月静静地挂着。
我便摇醒妖灵王,往码头划去。“哎,快点呐。”“我看到了,码头在那,左边左边~”“好了内。”“上面上面上面……”“左边左边……”“妖灵王,你不会划喔……”“来了来了……”
费九鱼二狗之力,终于是靠岸了。当我们踏足这片金黄柔软的沙地,身后的木舟便自动化为一抹白光,飞进了我们的背包中。在船上,我们已经把肉干啃的差不多了,此时正是嘴里齁咸又干巴的时候。往前一望,是一畦碧绿的田地,再定睛一看,那里种着的都是一个个圆润水灵的西瓜呀!
我们争先恐后地奔过去,我连着瓜藤便抱起了一个细细端详。啊,这青翠碧绿,条纹分明的瓜瓜,光是抚着它那冰凉光滑的表面,就已经开始遐想一口下去,瓜肉那满溢的甘甜汁水在嘴里迸溅的美好感觉了。
可是这一望无际的沙地,应该都属于草屋之内亲自耕种的主人。乱拿有主之物,实属不义之举。我们仨都心知肚明,乖乖把瓜放下。
“沙沙”几声,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瓜叶间的空隙,向远处奔去,随即便是一阵牙齿啃咬瓜皮的咔咔声。我们先是一惊,随后我壮着胆子向声音源头走去。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几只状如小狗的野兽正边啃噬着裂成两半的西瓜,边警惕地望着我们。它们面覆白纹,鼻尖耳短,浓密的被毛反射着光泽。此刻,有数只见我们仍有要靠近的意思,率先逃回了旁边的洞穴内,而剩下那些看起来块头粗壮的,弓着背摆出一副凶猛的警戒姿势,向我们呲着尖牙。
“猹!是猹!!!”妖灵王惊叫起来,受这一激惹,那几只护巢的野兽便嘶吼着朝我们奔来。我本能地挥动量角器朝其中一只砍去,它一闪身,旁边一根无辜的瓜藤便被我失手拦腰砍断。妖灵王侧身挥剑一斩,除了斩断身下瓜蒂之外便空无一物。雷索斯对准了其中一只,爪起斧落,“唰啦”一声,斧刃深深嵌入泥地之中,一道虚影嘲弄似的朝他面前掠过。接着,便是又一个失去瓜藤牵连的西瓜向下滚落的声音。
这些矮脚兽的行动也太迅捷了吧喂!!相对于它们来说,我们手中的武器无一不是势大力沉,太过笨拙。而且这周围全是瓜藤和瓜,贸然攻击的话,它们能轻松躲开不说,一轮攻击下来瓜藤全被砍了,那到底是谁在破坏瓜地可就难说了……
我们第一次明白了“投鼠忌器”这个成语的使用语境。
它们怒张着口,向我们展示它们的尖牙。眼看它们就要反扑回来撕咬我们的脚踝,只听身后一阵低沉的声音:“历史风暴。”无数书本残页与卷轴便从雷索斯身后飞出,汇成一道激流环绕在我们周围。它们也被眼前景象慑住,不敢近身,在外圈踱步着寻找它们的突破点。旋即,这些聪明的野兽便想到了,挥动利爪,便要打洞钻来。
这么不依不饶吗……我只好默念“柳叶如雨”,将数把手术刀握在手中,准备朝最先靠近我们的那只扔去。眼看它们半身快要遁入洞中……
一抹银光,似闪电般从我眼前闪过,只一刹,一只正在打洞的猹便被搠倒在地。一位身着白短褂的少年疾步上前,一脚踩住仍死命挣扎的猹,将它身上刺入筋骨的钢叉猛力一提,那猹登时便没了气息。那柄钢叉,被少年舞得呼呼生风,只一搠,一提,另一只猹便带着三眼汩汩流血的伤口仓皇逃开。其余的几只都像见了死神一般,头也不回地四散逃窜。少年一个弓步上前堵住它们巢穴入口,月光洒落,他的钢叉,项上的银圈,皆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少年手捏钢叉,向其中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雷索斯停下了风暴,我们和少年彼此打量着对方。紫色的圆脸,细长的发辫,项上明晃晃的银项圈,短褂内的红肚兜……
“哇真的是你呀,哈哈哈嗨呀~!!!”见着昔日课本里的角色现在竟如此鲜活滴站在我面前,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连同其他俩人一并发出怪叫。系统的BGM便又极合时宜地响起:
?“五十六个闰土,五十六只猹,五十六只闪亮钢叉放你家~五十六个声音,汇成一句话~叫你偷瓜叫你偷瓜~叫你偷瓜!”
你个系统到底哪搜集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BGM啊!!!!
“看来,你们都认得我嘛。”方才的刺猹义举,让这位英雄少年平添了一股俊俏与豪气。“我正是闰土。眼下父亲正出差外地,便要我管这瓜田。三位朋友,稍后来寒舍小坐一阵吧。”说着,他瞟见了被我们砍断瓜藤的三个西瓜,便将一个抱起来轻轻拍打着。
我刚要开口道歉,闰土却浮现喜出望外的神色来,“正好,都熟透了。这三个瓜便请你们回去一同吃罢。”说着,他便一手捏叉,一手抱瓜,往屋里去了。
而我注意到不远处的猹尸体似乎闪着提示掉落的光芒。我只是拍拍妖灵王并朝那边努了努嘴,他便鳄妖扑食般冲过去搜刮起来。
一只猹能有啥东西?按一般网游尿性,也无非爪子皮毛之类……接着妖灵王便高举起一颗像舍利子的东西,痴笑着朝我们炫耀:“先到先得哦~”
猹克拉[消耗品]该物品拾取后立即生效,扣除玩家100学币。
【说明】你是故意找猹是不是啊?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现实世界中捕杀、食用野生动物,将受到法律的惩罚!扣除玩家100学币,权当罚款。
坑爹啊!什么鬼设定!第一次见有拾取的战利品还扣我们钱的啊!可这义正辞严,却又令我们无可辩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100学币离我们而去,欲哭无泪......
我们只好灰溜溜的追上闰土,跟着他进了那间灯火通明的小草屋。
“瓦特?原来一开始,这里并不适合种西瓜?”我们一边大口吃瓜,一边吃着这里如何种上西瓜的瓜。可见这三位吃瓜群众并没有顾及吃相,啃得满嘴都汁水横流。下面该到喜闻乐见的讲故事环节了。
“很久以前,一群拓荒者踏足这里……把自己旅途之中携带的作物种子,都种在了这里。其中有一位牛头人身的德鲁伊,看过这里的土壤后,断定这合适种西瓜,大家便把西瓜种子连着拓荒的热情一起播种下去。可到了收获季节,开满小黄花的瓜秧上竟连一个瓜都没有。大家灰心极了,都撅着嘴巴说,西瓜嫌这里艰苦,不愿在这里安家。”他啃了一口瓜,又说了下去。
“为什么瓜秧开了花不结瓜?是水浇得不够,是肥施得不足,还是土壤根本不行?还是那位老德鲁伊找到了答案。瓜开了花要授粉。这里先前,没有任何昆虫,西瓜花没授粉,当然结不了瓜。后来,德鲁伊几乎穷尽了他的自然之力,才唤来了蜜蜂和蝴蝶在此安家。在这之后,我们才有了一望无际的瓜地,瓜也成为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为了纪念这段事迹,我们便称此地为:瓜洲。”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我突然回想起刚才失手斩瓜秧的事,忙向闰土道歉。
“这有什么打紧!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彼时只是无端觉得这所谓猹的东西状如小狗而很凶猛。没想它在这世界竟如此凶猛。
“它不咬人么?”“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它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闰土便和我们畅谈起了这天下的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它在水果摊儿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啊,闰土的心里都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闰土在瓜地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
到这,我不禁想,到了我们这一代的孩子,还有多少能拥有这些稀奇的阅历?仰望高墙的迅哥儿,尚且还有锣鼓喧天的五猖会,咿咿呀呀的社戏,招蜂引蝶的百草园,和那“三哼经”与隐鼠……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短视频中,在一位又一位吸人眼球的流量爱豆中,在充斥着无数斑驳碎片的信息洪流中……灰色的水泥森林恣意地向上生长,将乡村菜畦,原野山林的那些遥远回忆挤离我们的脑海;而这本就被高墙楼宇围堵得更为窄小的四角天空,又被我们自己织就的茧房一点一点的蚕食、封裹起来,至此,终于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了。
夜色又深了几分。闰土环视四周,略带歉意地对我们说道:“天色不早了。本来很想留大家在此地谈天,可这里除了我和父亲的草榻,便没有别的床铺了。你们须继续顺流而下,到瓜洲中心的地带中去,那儿有一座酒庄,在那你们可寻到一个好住处。酒庄夜深方才打烊,现在动身尚不为晚。”
闰土背过身去,送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虽为不能继续与他聊天而惋惜,但也只好与他作别,划船往下游去。
没划多久,发现新地点的提示传过耳畔,一看,地图上整个瓜洲区域散尽了遮盖的迷雾,弹出了地点介绍:这看起来就是一座狂热爱好吃瓜的城市而已。
妖灵王轻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朝河岸看。当我们一同望去时,眼前的光景令我们讶异万分。这是何番景象呢?只道是:
[才离了数畦瓜海,又泛舟一川风月。干阑林立,山外青山楼外楼;玉笛飞声,直把瓜洲作汴州。飞檐斗拱,谨遵北宋样式;三街六市,瓜果车载斗量。旌旗高高挂酒肆,华灯盏盏彻夜明。]
好一座古韵之都!我和老哥都加快速度向岸边划去,或许是良辰美景让妖灵王大发诗兴,他现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站在船头高声朗诵起来:“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别只顾着念诗!别以为这样你就不用划船了!”我狠拽了一把他的披风,他便弱弱嘟囔道:“人家已经在精神上划着了嘛,用意念嘛……”
话音刚落,小船便飞也似的在水面疾驰起来,没一会便靠了岸……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刚念出的诗句,触发了言灵,“泊船瓜洲”的效果让船移速七百多,一会便停好了。于是这二货立马便“巫呼呼呼呼”地春风得意起来,上岸后还不忘给我一个猥琐又得志的油腻笑容。
可恶,这被动还真让这小子占到了便宜……
我们花150学币开了酒店的客间。整理完床铺,刚要睡下之时,只听得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几阵哀怨的哭声。似有妇人幽咽……
“不,不会是……有女鬼吧……”妖灵王在被窝里颤抖着说。“天天看着你这副巫妖样儿,根本就不怕鬼了啊喂……再说你是个巫妖,你怕个毛线呕!”我轻声吐槽。可这哭声实在难以让人安睡。我便央求雷索斯给我们讲睡前小故事。
“好啊!你们知道,为什么瓜洲适合种瓜吗?因为这里昼夜温差较大,瓜果夜晚呼吸作用减弱,利于糖分积累;阳光充足,符合其生长特性,土壤为富有机质的砂壤土,透气、排水性好。此外,这里形成这般地貌的条件是……”果然,效果拔群。他说了一阵,一会便和我们一起倒头便睡了。
天亮睁眼,似乎是哭声不再了。没准妖灵王这张脸还真能辟邪,我心想。
阳光透过窗棂,有一只蝴蝶在窗边轻扇着彩色的翅膀。我起身轻推开窗,下面的街道已然人声鼎沸。是时候下去放开肚皮,大吃一餐了。
且说我们到了一楼,拣个位儿坐下,酒保唱了喏,对我便道:“客官,打多少酒?”我道:“我们不吃酒。且切些瓜果与肉片来。”酒保随即斟茶上来,西瓜肉片摆一桌子。我们正吃的尽兴,只听得那间阁子里又传出哽哽咽咽的啼哭。
我便叫住酒保,问道何人啼哭。酒保道:“这个哭的,是在酒楼里卖水果捞的父女二人,不知客官在此吃酒,一时间竟自苦了啼哭。”我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的他来。”不多时,只见二人到来。我一看那妇人,但见:
[发丝绾髻,缠裹成旗头样式;镶花缀玉,双耳畔珠帘低垂。水红旗装笼雪体,鎏金细线绣花边。面如凝脂,阵阵愁云上眉梢;泪眼婆娑,道道泪痕乱妆容。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天生一副贵人相,奈何飘零落凡尘。]
“宋代酒楼,出现清朝打扮的女子,未免也太怪了……雷索斯朝我低声耳语。
且看旁边壮年男子,扮相更是异于旁人,光对视便令我微微颤栗。但见:
[西装革履,着灰色打底衫儿;黑发寸头,缠深棕真皮腰带。面色阴沉,落魄仍带凶神相;冷眸微睁,潦倒不失恶煞容。不敛轻狂气盛,难藏苦大仇深。平阳卧虎威仍在,深潭盘龙势犹存。]
“他还更摩登呢,这位更是重量级……”我掩面回老哥道。
“你们是谁?为甚啼哭?”我问,那男子便答道:“我,刘华强,瓜洲人。这位是瓜尔佳氏,我的养女。
刘华强是个什么鬼啊喂!你们俩的画风一点都不搭好伐!这所谓瓜洲就是把所有和瓜有关的人物拿来做NPC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