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麝仰起头,看向天上的大日,大日在夜里的光远比白天柔和,仔细看时,还能看出一些精妙的花纹。
他想了一会,幽幽道:“刚才,我看到那副画的瞬间,那副画动起来了。”
琼哥儿张大了嘴,愕然地看着温白麝。
温白麝回过头,直直望着琼哥儿:“那些龙凤,都被烧成了灰,大日轮转,光芒万丈,那些光挤进了我的身子,我感觉我也差点被烧成灰。”
“。。。再然后?”
“再然后,只剩神女,她在被烧成灰前,朝大日刺了一剑,我便活了。”
“。。。”
琼哥儿说不出话。
说到那一剑时,温白麝的眼睛正发出淡淡的金光,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在房檐的阴影下,格外显眼。
温白麝又转过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水潭,继续道:“说实话,这件事本身,其实也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我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念头。”
琼哥儿回过神,似是受到什么震撼一般,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温白麝平静道:“愿意把那副画放在自己房子正中间的人,不可能会放任温府这些破事的发生。你说呢?每天都过来打扫这幅画,打扫这个空落落的院子,你就没有过这种感觉么?”
琼哥儿闭上了眼睛。
。。。
神女拜日,真的是一副很有名的画,原画在五大宗门之一的上景山,很多大家族都会临摹一件,放在自己的院子里,代表着对大日的敬意,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创世神明的敬意。
可无论是原画,还是谁家的仿品,都没有,也不可能会有,神女向大日举剑而刺的画面。
包括温家这一副。
琼哥儿看过好几年这幅画了,他从没见过温白麝说的,神女执剑。
在他眼里,画中的神女,手里拿着的是绫罗,也未曾仰头朝着大日,而是一副翩翩起舞的样子。
但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温白麝能看见这些。
老祖的院子里发生过很多很奇妙的事情。比如在他做打扫时,时不时从后院传出的幽幽细语声;比如每次他离开院子时,总能听到对他耳语般的苍老声音。
那声音不断重复道:“未曾辜负,未曾。。。”
说实话,琼哥儿并不那么能听懂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受管家爷所托,打扫除了后院以外的所有角落。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从这个现象中,逐渐对一件事有了更深的领悟。
山水家院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老祖的东西。
并不只是所有权,而是,从根上,就好似老祖的化身一般。甚至那些耳语,琼哥儿都怀疑,是不是身边的桌椅板凳发出来的。
既然如此,温白麝的所见所闻,自然也该是老祖的安排。
琼哥儿睁开眼,看着温白麝的背影,想着过来前,管家爷对他的交待。
“若是温白麝真的去了,把他撵出来,然后无论他做什么,外面有什么动静,在我通知你前,你都不许出院门。”
于是。
如同松上积雪落,恰似叶底轻蝶舞。
青衣飘飘,从后门正中飞出,在空中用脚尖轻点一下落叶,落叶直直落下,一股风卷残云般的气浪,震开满地灰尘。
琼哥儿甚至未曾踏足后院一步,只在眨眼间,就抄起温白麝的后背衣领,越过院墙,飞到了院外。
啪的一声,温白麝被摔在地上。
青衣再飘,一个纵身,琼哥儿就从温白麝的面前失去了踪影。
只余下一句话:
“你的事,我会帮你问,但,你无论如何都不该进院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