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不肖子孙温白麝,冒死前来拜访,有一事不得不亲自与您请教,还望老祖开恩!”
温白麝甫一进门便伏倒在地,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很清亮,在空旷的院楼里引起阵阵回音。
只是,久久没人回应。
温白麝抬起头,再次凝望着这座幽暗的院楼。
借着透过窗户的夜光,楼内的布置勉强算是能看清,没有任何昂贵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
只有落在墙边的桌椅,烛台,后门前的一扇屏风,中间围出一片巨大的空处。
其实,这种空旷感,不只是来自于房屋的布置。如果有一个善于观气的修炼者在此,他应该会发现,这里连天地真气都比正常的楼宇内要空旷许多。
如同在一片深海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空泡。
而这块空泡的中心,就在房屋尽头的屏风处。
温白麝缓缓站起身。
虽不是修行者,但此处的异常感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整个房屋中,所有的摆设都洁净无尘,一片素色,灰沉沉笼罩在楼内,只能在对面的屏风上,看到一副丹青,还带有色彩。
如同白纸上的一点墨,也像黑夜里的一颗星。
自看到那扇屏风后,温白麝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别处。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是举起夜明珠,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屏风,仰起头,观摩起屏风上的画面。
随着夜明珠在屏风前缓缓滑动,这幅精美的丹青便逐渐完整起来。
只见,有一女子,赤玉足,着素衣,执剑飞天,十八鸾凤出广袖,九条青蛟现云头。
而在她们头顶,整幅屏风的最高处,温白麝需要后退两步仰起头,才能看的完全的,一轮大日,光烁烁圆坨坨,从中射出无数金线刺破画里云霞,高高悬挂在画中世界,如同此刻天上的大日,孤照千古。
而那女子手中的剑,正直指着那轮大日,似要迎面击去一般。
温白麝张大了嘴。
普天之下,没有一块土地不信仰大日。
那无论昼夜,无论雨晴,都恒久挂在天上的大日。
广阔的天空中,从来都只有它一道光。
而大日下的人们,向来都只有拜服之姿。
更不用提举剑相向的人。
看着这幅大逆不道的图画,他感觉一阵眩晕。
可这一幅硕大的丹青似乎有着魔力一般,他怎么也挪不开视线,甚至愈发入神。
直到某一个瞬间,一阵刺痛突破了眩晕感,直直刺入温白麝的脑袋,然后,画里的角色似乎一下子动了起来。
那轮金色大日,刹那间开始转动,在他的脑海中肆意挥洒着辉光。
那素衣广袖的舞女,衣袂飘飘,正在他的脑海中毅然起剑。
一刺!
鸾凤折翼,青蛟断脊。
那女子的一身华服,尽数焚烧了起来。
烈火烧得很旺,连漫天云霞都被烧成火红色。
可哪怕女子执剑的手都已经被烈火吞噬,那把剑,依旧稳定,挺直,没有一丝动摇,距离大日也越来越近,直到,
剑尖,真的刺入了那轮大日中。
砰!
温白麝只觉得脑内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
原本阴暗深邃的楼房,在他的眼中瞬间光明大作。
刺目的光明让他紧紧闭上双眼,可光明似乎无处不在,哪怕闭上眼,整个世界依旧是扎眼的金色。
啪的一声,夜明珠摔碎在地,温白麝死死抱着脑袋,蹲下,躺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这些光芒就像烧成液体的黄金般,从他的眼眶中滑进他的躯干,四肢,每一道细微的血管,直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充斥着灼烧的疼痛,哪怕再用力的翻滚,也抵消不去。
一时间,偌大一座空旷的院楼内,小麻衣的哀嚎声,反复地撕扯着楼内的各个角落。
许久。
仿佛过去整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吹过一阵风的时间。
屏风依旧是那扇屏风,院楼依旧是那座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