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 大孝尊亲(2 / 2)王莽撵刘秀首页

不过余下也尽如人意,他漫不经心地低首吻上了她的眉头,心中不由一阵窃喜。不再有往常一般嫌恶的作态,也不再躲避,依旧褪下了他的中单。然心头之喜却拿捏不住,引得他不由去探看自己湿漉漉滚烫的两洼浅眸。几多年来,那一丝未曾变幻的怨怼与清高,此刻却变得如此痴情与妩媚……

她柔若小鹿般抵他胸前,却闪见夫君要环抱过来,不由得两腮红如胭脂,小手轻拍道:“这大白天的就要那啥,你羞不羞?”夫君听了仰面呵笑,“夫人这是想哪儿去了?”说罢拉下个短褐披衣上身,用了根麻绳扎巴扎巴,又与夫人耳语道:“回来一趟,也该去萱堂拜过母亲,稍等再行沐浴不迟!”说罢丢下眩晕的女人,就折身跨槛出了闼门。

晚秋的后园有几多苍凉,繁花已谢,草木枯衰,尚有几片落败的黄叶,于罅隙之中挣扎来去。幸存几片挤得紧实,在闭目倾诉着旧有的葱茏……

秋凉了,命脆了,不知道老母能否经受得住今冬酷寒的大考。王莽闷闷进了萱堂,又掀帘入寝,见妹妹月霞和焉儿都在,就赶忙上前寒暄了几句。忽听得枯瘦如柴的老母亲半卧榻头哑喝道:“你是哪个?”“能哪个,您的宝贝疙瘩呗!”王莽见孙儿会宗瞎咋呼,就挥手将他轰去了一边儿。

“哦,是宗儿呀……”老母这下坦然了,又昏昏欲睡。妹妹便努嘴抱吵道:“瞧瞧瞧瞧,心里只有她即玄孙,咱几个貌似山旮旯蹦的,六亲不认,狠着呢!”王莽无奈憨笑道:“愚智了,也就这样。”说罢默然跪于榻前,双手轻抚着母亲手臂,见皮包骨头,喉头一哽便抽噎起来……

母亲遇惊拧开了老眼,左瞅右瞅了好一阵子,漠然出声:“你不是会宗。”王莽倾前噙泪道:“阿母,您猜猜我是哪一个?”母亲一脸无视道:“鬼知道。”“我是莽儿,您的二子呀!”母亲这下认出来了,一脸的兴奋,“是巨君吧,怎说这么像我呢!”说罢又伸出来几根枯指,在王莽头顶摸索了一阵,方咧开褶唇呵笑道:“是莽儿,俺的骨肉,为国操劳秃了顶,但愿青史留贤名哇!”

“阿母放心,儿会争气的。”王莽说罢又勾过头来,对嫡长四孙会宗吩咐:“去端一盆温水来,与你太婆浴浴脚。”会宗忿忿不愿去,猛睨见母亲吕焉大眼一翻,便于髻中抽出来一枝尖锐的银簪……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待热气腾腾的木盆端在床前,便由月霞扶靠老母,挪于榻沿箕坐了下来。王莽捞水品了一口,温热适宜,就给老母褪下了薄袜,又将那一双小小的鼓脚轻轻泡放于温水之内。

儿子按捏劲道舒适,在东宫可是出了名的。老母亲这下发话了,“适才你叫什么来着?”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母亲这忘性是真的大了。王莽赶忙又伸过头去,“阿母,您且看来。”母亲便又摸索了一遍,这下又咧嘴干笑道:“我说呢,别个也不给洗脚呀!”

这下月霞更气了,遂缩于一旁唠叨道:“你瞧瞧,三栉三沐皆是我,帐前行孝你全忘清。你儿在朝公务重,就洗一次你入了心哪!兄长把她束腰上,把咱老母弄省中,两个老妪面对面儿,指不定还能熬成个仙儿哩!”

这话老母不爱听,“成仙不成仙,熬死条端端。”“你听听,牙都没了还咒人哩!”月霞听了脸子一摆,就背过身去数落道:“都莫管,以后靠宗儿去养吧!”

老母耳背听不囫囵,就凑前嘱咐王莽道:“宗儿乃为母一手带大,擦屎刮尿几多年。金山银山咱无有,给他个名份总该成?”王莽埋首称喏道:“成,成!儿遵命便是。”老母又道:“入夏自侯国返回途中,一路但见流民塞路,赤皮露胯,可怜死个人。你这大官儿是怎当的,瞅不见百姓疾苦么?”

王莽一听母亲埋怨,心里头顿时如浪翻滚,汗颜无地,就紧抱母腿痛泣道:“先帝与姑母多行厚爱,使儿以青壮荣袭高位。儿身虽正,难正他人,藩王、诸侯遍地开花,封邑之外焉有民田?官生官来民生民,层级固化,社稷倾危矣……若要民生不茹苦,劈开混沌见青天!名场蹭蹬,白首不成,有愧于姑母与先帝爱信,儿是有苦难言哪!”

母亲摇首,阖目冷笑:“这等官话,为母不听。自小教尔为万方立心,为生民立命,身要正,手要短,目要明,心要狠——盘古开天,三皇定国,无有改天换命之气概,怎可对得起贤德二字,妄称安汉?”

王莽听得愧悔无地,牙关一咬,气血贲张,退后三步“扑嗵”跪倒,又仰面高声痛泣道:“阿母训谕,儿莽半生未曾敢忘!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儿宜徐徐改之、图之。一俟官去其贵,田地均分,七彩大同之盛世华章,必定计日可期矣!”随之又伏地猛磕了三个响头,以致猩血突凸,前额淤青……

待王莽沐浴更衣过后,宫里有谒者前来报请,言讲这王家姊娣尽数退出采女一事,现下已激起各色民变。除京畿十二门有大批聚众谩骂之外,宗正寺署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东朝业已下了严旨,要四辅三公妥善处置。

王莽听了摇首叹道:“门下女娣何德何能,仰慕天恩,却未立有尺寸之功,竟得我三辅万民如此垂护,实愧天怍人矣!”叹罢又吩咐省内谒者:“回宫知会太师一声,宫闱釆女当是常态,俨无关乎战事民生,抚慰一番,无风自解。”

待那宫人称喏走后,夫人便瞪着眼珠儿吊挂跟前,左手握拳,右手持帚,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王莽迎面咧嘴开笑,脸上的细汗珠子却不争气,一个劲儿“噗哒噗哒”地往下直掉。

夫君展颐,倒不常见,宛若春花吊挂于秋头。只是今春早已过去,等来的将是北俱的极寒。有仆人侍弄烛火奉上了枝架,映着那一方额头的明灭,似乎手中攥着的,便是冤家遗落缝处那发霉变质的人心。

王莽倒不怕那把扫帚,怕的是夫人小心眼儿。这阵儿见她憋气不吭,就知道晚饭定然不香,急忙上前劝慰道:“为夫久居省禁之内,宫闱内斗险象环生,十二女争宠斗法尔虞我诈,君不知前朝二宫吊死原陵?然嬿儿年幼,性格敦善,不想她囚于那高墙之内与虎狼周旋。”

夫人听了大帚一挥,道:“休拿这话搪塞于我,不经风霜,何来明艳?如今百姓沿街呼号,如此闹腾又为哪般?你且给我爬回省中,万民所呼,应许其请,误了我女儿前程跟你没完!”说罢甩袖回了寝间。

小女王嬿于廊柱边上露出个头来,吐舌一笑小声道:“阿翁莫怕,女儿不嫁,俺要陪您一辈子!”王莽听了努努嘴,就背着老手走过去,问她:“闺女不嫁?”女儿垂眉羞赧道:“嬿儿尚小,实属不愿。”王莽听了击掌笑道:“非是你阿母催逼得紧,乃父也是这个意思。”说罢正轻吻她的眉心,不料女儿笑叹道:“阿翁说好,便是不好,看来母亲是对的。”

王莽一听怔在了原地。又见王嬿揖礼道:“阿翁且回省中吧!天色不早,嬿儿要陪母亲安寝了。”说罢捂口一串趣笑,一路哼跳回了内寝。

王嬿一回内寝以里,见母亲正解下腰间的丝绦,便紧凑上去低声道:“适才阿翁亲了嬿儿。”母亲听了微微一怔,“阿翁疼你还不好么?”“不好。”王嬿吮指想了一阵儿,忽又捂嘴笑弯了腰,道:“我让父翁折去省中,他便于眉头亲俺一口,臭不拉几的,还高兴呢!”

这下夫人不淡定了,忙伸出头去瞧看了一阵,又赶紧回身坐回被窝,不忘嗔怪女儿一语:“你父翁许久回来一趟,尔这逆子却要撵他,这是遭了多大的孽哇!你且麻利将他叫回,听说过没,臭男人臭男人,起早贪黑地驮钱回来,雨渍汗腌的能不臭么?”

王嬿这下不吱声了。但见那灵眸扑眨扑眨,就“哧溜”一声钻了出去……轩窗上的风铃发了摆子,“叮啷叮啷”地响个不停,如天籁之音响彻雪原,蛰伏的万物都瑟瑟发抖。

良久见夫君疲惫而入,身后却是少了根尾巴。“嬿儿人呢,诓去哪儿了?”王莽一屁股蹲坐床沿,“得了好处,回了闺房。如今愈发没大没小了,这都似你!还有会宗,一个个惯得没了人样……”抬头一瞅夫人脸色,忙一噎脖颈咽了半截,“又气,又气!为夫之意,应着她懂些徽柔懿恭的宫廷之仪,某人不是有想法么?”

“某人允了?”夫人脸色有了红韵,余光确还余些凌厉。这话王莽怎敢作答,就歪过头来不去看她。为了缓和夫人怨恚,便趁其不备倾倒床侧,半耍小赖半哼唱道:“卿卿买得越人丝,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小蜻蜓——”

没待他将后腔拉圆,夫人双足便凌厉跺出,“膝下玄孙都人大树高了,还折腾我么?”缩身就往屏风处躲。不料夫君埋头不吭,搭手便勾住了夫人锁骨,又攀腿盘上了她的臀部。一身的臭腥遂裹挟而来。定得她是逃无可逃,生无可恋,就侧过脸去叫嚷道:“若是不允,莫献殷勤!”夫君把面首埋她颈窝,也气喘吁吁,“俺这是强攻,不献殷勤。你不是很拽么,我就不允!”

夫人迅疾屈膝坐起,一脸坚刚喘息道:“不入采女,就莫碰我。”娘子一句轻飘话,王莽这才泄了气。曾经有过,瞎折腾,就搭拉下头颈贴额道:“为夫也算活明白了,砸手里了,一辈子都要受你摆弄。碰上这么个犟驴脾气,就依你,还不成么?”

夫人这才撇嘴一笑,面似红柚,又胯下一松迎合了上去,且喃喃道:“可说妥了,谁要反悔是小骡驹儿唷?”“哎,也成!”春风一撩百花开,交颈而眠上仙台。合欢帐内枕边风,喁喁厮磨到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