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地区虽然偏僻,交通不便,人烟稀少,但日子好过些,民风又淳朴。狗娃在这里的土活干得挺出色。人也勤快,不惜力气,很受山里人的赞许。自从给刘老汉家干完活后,一家传一家,一户传一户地叫狗娃干土活的人家越来越多。可以说是首战告捷,收入颇丰。
细算算出门的时间也不短了,很是挂念家里。他不知道父亲的病怎么样了,上次刘老汉给送去的粮食吃完了没有?狗娃自忖:干完这家人的土活,决定回家看看,再把挣下的钱交给母亲保管。临走时,这家主人吩咐妻子给狗娃蒸了二十个玉米面饽饽,让狗娃带在路上吃。
山里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像一根细线缠在山腰,断断续续,蜿蜒曲折。狗娃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路边的野花,呼吸着山里新鲜的空气,感到神清气爽。
转过一个山弯,狗娃一眼就看到了山崖的草丛中绽放着几朵鲜红耀眼的山丹花。他过去摘下几朵,边走边拿在手里欣赏把玩。拿到鼻子跟前一闻,淡淡的花香一直顺着鼻孔沁入心脾。狗娃拔下一根丝线一般嫩黄的花蕊放在嘴里一嚼,淡淡的甜味如同蜂蜜,满嘴生香。他想把这束山丹花带给他心爱的秀秀,可秀秀能不能接受他这束爱情的花朵呢?狗娃心里揣测着竟自嘲地笑出声来。
狗娃时不时还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山鸡,在山坡上悠闲自在地觅食。他猫腰从地上捡起土坷垃顺手扔向它们,山鸡们笨拙地顺着山坡四散而下。当遇到沟边土坎时,翅膀一伸,脚一蹬,像一架架滑翔机“呼啦啦”地飞到对面的山坡上去了。
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山里,狗娃沿路看到了前塬好多年都没有看见的野兔狐狸猪獾等动物。前塬人口稠密,再加之修梯田把植被都破坏了,山雀和各种野生动物没有了藏身休憩之所,便都逃到这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九点多,狗娃才走出了深山。转过一个山头,他就进入了前塬地区。
当狗娃踏进村子时,他的心莫名地突突打起颤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生不安。
狗娃忐忑不安地推开自家的大门,这时,狗剩低着头跑了出来。
狗娃问道:“狗剩,你急着跑啥?妈在家吗?”
狗剩见哥哥回来了,赶紧说道:“妈这几天不吃饭,一直在哭。”
狗娃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啥事,风急火燎地背着提包直奔厨屋。进屋一看,母亲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狗娃问道:“妈,您怎么了?”
母亲看了狗娃一眼,哭得更加伤心了。
菊香边给母亲擦眼泪边说:“妈,您别哭了,我哥回来一切就好了。”
狗娃问菊香:“家里究竟出啥事了,你快给哥说说。”
菊香说道:“爸到县里去闹,被抓进监狱坐牢了。”
狗娃一听这话,脑子“嗡”地一下,两眼一黑,感到天旋地转。
他痛苦地呼唤:天呀,你怎么尽欺负我这老实人啊!为什么总把不幸降临到我们这家人的头上啊!让我们没有喘息的机会,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呀!狗娃欲哭无泪,他听着母亲呜呜的啼哭,心里像刀子割锥子扎一样难受。
狗娃的父亲又疯了,成了全县的新闻。只要一说疯子,人们都知道是狗娃的父亲张世德。
张世德被关进看守所,病情比原来更加严重了。他整天不知死活地大喊大叫,闹得看守所不得安宁。看守所的民警都感到头痛难缠。看守稍不注意,张世德就把头往墙上撞,寻死觅活,不好管理。
狗娃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父亲从看守所里救出来。可县城他一个人也不认识,想了想,他只能又去找师傅帮忙。
秀秀提着篮子正要出门去捡柴禾,见狗娃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心一下子惊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秀秀羞怯地问道:“狗娃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狗娃应了一声:“嗯,我昨天刚从山里回来,师傅在吗?”
“在,我爸在窑里抽烟呢,你进窑里坐吧。”说着,秀秀放下篮子,跟着狗娃进了主窑。
狗娃见李望福坐在一条长木板凳上抽旱烟,便开口说道:“师傅我回来了。”
李望福见了狗娃,心里不是滋味地说道:“你回来就好,你家里的情况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让您给我想想办法,帮我把我父亲从看守所里弄出来。”狗娃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师傅。
李望福发愁地说道:“我尽管有个远房亲戚在公安局,但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给咱帮这个忙。他是我嫂子的娘家侄子,名字叫李向前。你回来就好,咱们就有病乱投医管他有用没用呢?先找他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你父亲给放出来。”
李望福的话让狗娃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挣扎中抓住了一根稻草,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真想跪在地上给师傅磕三个响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师傅这么个托底的人在不断地帮他。如果没有师傅的帮助,狗娃可能就彻底地灰心绝望了!
秀秀焦虑地说道:“爸,那您今天就赶紧去吧。去县城需要啥我给您准备去?”
李望福给秀秀交代:“你去给我准备两天的馍馍,然后,向你妈要上十元钱,我在城里要用。”
秀秀匆匆忙忙地往厨屋跑。刚一进厨屋的门,险些被门槛绊倒。
秀秀的母亲骂了一句:“啥事这么猴急,疯疯癫癫的。”
秀秀把父亲的话给母亲一说,秀秀的母亲心里极不情愿地抱怨:“你爸就爱管闲事,这事你爸能办得了吗?”
秀秀把嘴一努说道:“妈,这怎么能是闲事呢?狗娃的父亲被抓进监狱了。”
秀秀的母亲白了秀秀一眼,说道:“盐里没你醋里没你,你跟着瞎操啥心。”
秀秀埋怨母亲:“您就是个石头心肠,人家遭案了,你还无动于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死女子,你就知道和我顶嘴,和你爸一样,没有啥本事,还喜欢装个好人。我看这家迟早要被你们父女俩给败光喽,到时候咱们都喝西北风去吧。”秀秀的母亲唠唠叨叨地埋怨着。
秀秀的母亲觉得狗娃这孩子太过分了:没有吃的,就跑到自己家里来借粮,没有花的,就来借钱,好像自己家里上辈子欠了他家似的,这帮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狗娃去山里干土活,走后秀秀的母亲倒觉得家里清静了一些时日。没有想到这狗娃刚一回来,就又来找李望福。更让她生气的是,李望福还让她拿出十元钱,这让秀秀的母亲既反感又心疼。
尽管秀秀的母亲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但秀秀还是不顾母亲的情绪,迅速地给父亲准备去县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