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各种野鬼附身于我妈,而且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那种。
那时我家还是木板房,老式的木格子窗户也没装玻璃,只是用丝棉纸蒙了窗棂,还有几处破了口,那隔音效果奇差,隔个房间都能整成现场直播。
奶奶有点耳背,晚上蒙头睡下还好,白天老妈还一惊一乍,时不时嘿嘿几句,就有点受不了。
特别是我,奶奶痛爱的第一个大孙子。每每抱起我想亲近时,奶奶发现我总是阴恻恻地诡笑,虽然不喊不叫不哭不闹,但各种表情极其怪异,看得奶奶心瘆。
我家在镇上老街,奶奶在家门支了个摊位贩点干鱼干虾,这下生意也做不好了,整天神经绷得老紧,实在受不了我娘俩的邪乎劲,叫小姑去王家坪找仙娘看看。
仙娘在我们这一带是能够沟通阴间阳世之人,常画符箓做神茶来驱邪治病,掷筊打卦问前程以趋吉避凶。
仙娘姓姜,是个40左右的中年汉子,头发稀疏顶部已显秃势,一对小眼眯成缝,身着粗麻布衣,宛然一副常期耕种的庄稼汉模样。
仙娘其实是梅山教的巫师,梅山教属民间巫术,始祖是上古蚩尤大帝。一般称男巫为“师公”或“老师”,称女巫为“仙娘”或“降娘”,这姜姓仙娘其实就是姜师公了。
进屋后,姜师公一双缝眼只朝我与妈眯了几眼,便说我们是遇上了脏东西,还不嫌事大,打了个哈哈调侃道,母子俩不说百鬼缠身,十几、二十个还是有的。
想我妈多种口吻变着来,还有我的花式邪笑,一两个鬼估摸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奶奶之前也是这般猜测,只是不敢落到实处,看姜师公淡定从容,便放下心来,接着啧啧连叹师公不亏是响名已久的高人,忙把我妈离奇出走的事,咕噜说了一遍。
末了叹道,搭帮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显灵拦住了去路,不然我媳妇会一直走下去。
奶奶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她自我妈怀孕以来,一直想有个大胖孙子,在那土地庙里虔诚地烧了几炷香。
师公见奶奶一脸焦急,正了正色沉吟道:“土地神虽然挡了鬼引路,俩母子因邪气入体还是遇上撞客,需祛除阴煞之气。”
奶奶听得一愣一愣的,忙问什么意思。
鬼上身呗,师公漫不经心回道。
接着让奶奶去集市买一只大公鸡,说是准备画符驱鬼。
奶奶以前也喝过符水,知道这个路数,忙不迭的掏出钱来,唤小姑去农贸市场买鸡。
待鸡买来后,师公便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一张黄符,一支狼毫笔,笔尖醮了朱砂在符纸的符头上连划三勾,龙挥凤舞地连划了两道敕令符。
然后口念咒语:太上老君。教我杀鬼,赐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念罢,姜师公一手拽起雄鸡脖颈,捏住冠头,另一手拿刀往脖子上就是一抹,刀口立马见红。仙娘倒提鸡脚让雄鸡鲜血淋洒在画好符咒的纸上。
传说鸡乃凤生,而雄鸡一叫天下白,其性至阳可用于祭天地敬神灵,也可驱除阴邪秽物。三年以上的公鸡为极阳,不光骨肉可作祭品,就连血也可用作镇邪,开光通引之物。
鸡血淋尽,师公将符纸烧成灰烬,倒入盛有清水的碗中,用手指搅一下,便让我妈和我分头喝下。
说来也怪,师公一番操作,房内的阴冷之气,荡然无存,恢复了往日的常温。喝下符水之后,我妈安静了许多,我也不再邪魅鬼笑开始昏昏欲睡。
大事已定,姜师公嘘了口气朝奶奶道:“周婶,这附近是不是死了一个20来岁的女人。”
我奶奶姓周一听,连连点头,却满脸疑惑,这跟我媳妇有什么关系。
“有个女鬼在你媳妇身上盘踞最久,且是未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新鬼,想必就是她引着母子二人去青石岭。”仙娘解释道。
言下之意,始作俑者就是这刚死的女鬼。
为证实心中揣测,师公特意说了一下女鬼的相貌,鹅蛋脸眉梢有一颗红痣。
听到红痣,奶奶当即哦了一声,直道死的就是她。
这女鬼跟我妈相识,生前俩人处得还蛮不错,她比我妈还晚怀上,俩人常一起交流养胎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