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只剩下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了,宽阔的淮水江面上战船慢悠悠的向下游蠕动着。
甲板上小孩军们靠坐在船沿四周,熊曲正亲热地拉着宋翔的手往他的专属房间里走去。
门嘎吱一声被守在舱门外的武士关上了。
此时战船的速度似乎慢慢的提起了一点点的速度。
小孩军们抓紧着时间休养精神,战马统一被船上的民夫们照料正享受着上好的草料。
只有眺着远方,看着乌黑的大地一丝一丝失去光亮的项宇知道。
这条大船正在缓缓地掉头。
底层船舱的船夫们喊着号子,在三月的寒夜里搂着膀子拼命地用劲,甲板的士兵,民夫也都各司其职,准备迎着他们现在和未来的挑战。
他们不清楚未来都会发生什么。
他们只能抓住当下。
就像在这越来越黑的夜色中行船,或许是抓不住的当下。
薄纱般的夜,格外让人能放空脑袋。
“公子曲!~~~您,您怎么能如此这般!”
不远处的华丽船舱隔音不是很好,传来了宋翔的怒吼声,项宇听来有些好笑。
因为就算这样,这位年轻的楚将都不敢责骂熊曲。
王族~~~
哼,王族~~~
接着又传来熊曲那嘀嘀咕咕的说服声,之后又过了一小会,就见熊曲开心的搂着年轻将军的肩膀出了舱门,然后往项宇这边走来。
熊曲走到项宇身畔,轻佻的挑了挑眉,好像在说,看,就你难搞一样。
未等项宇说话,熊曲就带着宋将军往小孩军们所聚集的地方去了。
此时零星灯火点亮的寿春城已然是近在眼前了。
假若不是熊曲,此时这群小孩军可能已经远远看见了秦军的踪迹,正做着最后战斗的准备了。
这或许也是好的。
熊曲松开了宋翔的肩膀,一旁武士举着的火把照亮了他的脸,只见他走上了早已准备好了的原先是用来装财宝的箱子拼成的高台上,大声道。
“将士们,我是楚国公子,熊氏羋曲。现今楚王负刍,卜尹羋羽的弟弟。”
打盹的小孩军们被惊醒了。他们安静的看着高台的公子曲的表演。
“本公子知道你们都是抱着一颗忠勇赤诚之心,想在淮河之畔将秦寇狙杀。”
“我也知道你们受先祖庇佑,火神祝福,武力超群。”
“但是!你们知道我那负刍兄长为什么不据城而守,而是让尔等总角小儿帮他在淮河边上为之冲杀吗?”
“因为这是一条死路,一条必死的路。”
轰~~~熊曲的话,彻底将听众们的话匣子炸开了。
死亡,没人不会在意。
就算是已经在心底做了一万次准备的人在提起这个话题时也是在意的。
“请听我说,诸位!”
“我那兄长去年害死了项燕大将军不说,如今还要将尔等当成旗子,拿来阻扰秦军。他不是为了什么胜利。而是为了他自己。他能迁都一次,就能迁都二次三次。”
台下众人原本鼓舞的士气瞬间被熊曲摧毁了,成了一群没头没脑的呆头鸭子。
熊曲趁热打铁又道。
“而你们,只是用来延缓秦军先锋脚步的旗子,让他能够安然度过今夜而已。城内的确没有任何可战之兵了,但是!我王兄羋羽座下巫兵可是至今还未动用过一兵一卒。他为何不让你们跟着巫兵,发动城内青壮,守卫国都,静待江北江南勤王之师呢?反而是要舍弃你们,送你们上这么一条不归之路呢?可要知道,秦军先锋大将可是蒙武!领先锋军十数万而来。”
“因为他又要跑,跑去江东继续当他的大王。”
“你们答应吗?”
熊曲吼道。
“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那好,接下来咱们杀进寿春城,我们去问问我那好兄弟,为什么不留下来守卫国都,与国同休呢?”
“杀进寿春,杀进寿春。”
夜幕降临了,乌云不断往下翻滚着,渐渐地笼罩了整个大地。
万籁皆静,只有风在呼号着,以及从早就停靠寿春城外码头的战船上下来的这群气愤的小孩军发出的声音。
轻盈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
紧闭的城门不知为何还敞开着,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阻挡,一行人就这么骑着马儿进了寿春城门,然后在无人的大街上奔跑起来,一路朝着王宫的方向奔去。
密集的马蹄声回荡在看似空荡荡的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