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国维快步走进房间,在昏暗的光线下,将屋内的局势全部收入眼中,果不其然是陈三癞子到家里讨债来了。
屋内,陈三癞子躺在包国维的那张破藤椅上,两条腿高高地架起,一副今天就睡在这地的架势。旁边是正在苦苦求情的老包,此时老包的脸上,愁容和讨好交织在一起,人也变得似乎更憔悴了。
站在旁边的是戴老七和胡大,戴老七此刻正袖着手低着头,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由于他是这笔账的中人,现在陈三癞子和老包两个人起了纠纷,夹两人在中间他也感到为难。
胡大这会儿也是呆站着,不知所措,一双油腻的大手此刻正不停地摩挲着自己腰间更加油腻的围裙。
“怎么回事?”包国维声音很阴沉,一句话就将屋内的僵局打破。
“国维,你回来了,没什么事,你赶快去看书学习。”老包显然不想让包国维插手这件事。
陈三癞子看了看包国维,冷笑一声说到:“哼,还怎么回事?你爹欠了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来讨债来了,还怎么了?”
老包这时也急眼了:“明明当时说好的年后还,你偏偏现在就要,我已经把身上全部的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陈三癞子来劲了:“是,当初说好的是年后还,但我最近手头紧,就来要了。我不也减了利息嘛!拖到年后,这快两年了,按原定的利息算,你也不一定还得起,既然如此,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陈三癞子耍着无赖,这人以前本就是街面上的地痞,后面有了点小钱,放起来高利贷,靠着手段,越做越大。他头上长着一片癞子,所有别人都叫他陈三癞子,但这些年随着他讨债的无赖手段,越来越多人叫他“陈三赖子”。
“我爸欠你多少钱?”包国维有点纳闷,他记得老包和他说过只借了陈三癞子十块钱,按三分息算,就是不知道借了多久,老包身上应该还有十来块的盈余,看这个样子是应付不下。
“抹掉零头是十八块,按照每个月三分息算,不信这里有借据。”陈三癞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抖了抖。
包国维奇怪了,问道:“这十块钱,每个月三分息,就算是两年连本带息也不会超过十八块,你这个怎么抹了零都有十八块,而且这两年还没到。”
陈三癞子手里握着那张纸条,底气十足地说:“当时签的就是利滚利的‘驴打滚’,这手印都还在上面呢,你要看吗?”
陈三癞子说完,又觉得和包国维在这一问一答实在耗费时间,于是不耐烦地说:“我说小子,你问这么多,你还得起吗?问这问哪的,我记得你爹借这个钱就是为了你吧。”
他又转头看向老包说:“我说老包,赶紧想办法搞钱吧。今天这钱要是还不上,咱们就衙门里见,白纸黑字,你看堂官向着谁?”
老包有点慌了神,只是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你再宽限些时日,等过年府上发了赏钱,我一准如数还你,我现在上哪里去找这么些钱。”
陈三癞子一听这话来气了:“就他困难,谁不困难?我还说我困难呢?”
包国维被晾在一旁,看着老包那一脸的愁容,心里暗自庆幸《申报》这笔稿费实在是来得及时。要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他盯着陈三癞子那张凶恶的脸,语气不善地说:“借据上说了年后还,你现在就来逼债就是不合情理,我知道你在警察局有人,这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不怕打官司。所幸今天有钱,要不然你还要翻天了。”
说罢,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钱拍在书桌上。下了逐客令:“拿了钱赶紧走。”说着还扬了扬手,像是在驱赶苍蝇。
陈三癞子一见有钱,啥也不管了,凑上前拿起桌上的钱就点了起来,见数目不少,立刻又换了一副笑脸:“这有钱就好说了嘛,咱以后常往来,常往来.”说着就要钻出门去。
就在这时包国维叫住了他:“等一下,把借据拿来。”他可没忘这个细节,就陈三癞子这种人品,不当着自己的面销毁字据,还真怕他后面又来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