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说错了话,我看见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就跳过了好多。
他说,他和爱人住着同一个小鸽子笼,做着同一个梦,四季轮转。
“然后呢?”……“然后”。他说,夏天过了五个,秋天还漫过完。几人在一个有凉风吹过的深夜不欢而散,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剩下他们两个人回到地下室里,相对良久,他忘记了许多细节,包括那一刻,是谁先说“算了”的。
他还说,墙角好多老鼠偷听。
“算了吧”是一句太常见的话
“算了吧”能算了很多事。
他们刚刚开始往前闷头走的时候,大概从没想过还能有说“算了”的时候。
小孩子总急着问,我说故事的最末总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就轻轻地告诉我,他这不是故事,因为他们确实就没什么然后了。
(五)
热血上头毕竟也就一时的事,人总要有个时候突然清醒一阵子,就觉得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多事情只要放弃,就不会吃了上镇没下锁,更不会总提心吊胆的。
“当然,那么喜欢,还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所以我就来了兰州。
谈不上后悔,谈不上追怀,他说,也就只能算就算他放不下吧。
他重新背上吉他,来了爱人的出生地。
他不知道能在兰州待多久,但是他觉得不会有人老不回家。
像是年轻一样,他愿意赌赌看。
“我的生活到后来也没变得好些,不过我希望……我希望过得不好的只有我。”
我问他,我以后想写点文章啊小说有什么的,可不可以把他写进去,要是他愿意,一定也给他看。
他的眼睛一弯:“哎,还真是小孩子。写呗,不用给我看的。”
也吃不准他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
(布)
他花了挺长篇幅去慢慢想念他的爱人。
他们第一次认识那天聊得待别久,然后少年们的白日梦轰然开幕。
无论什么时代的青春,好像都会有许多让人热血上头的时刻。
比如在大学湖边跑了一整夜还差点掉下去,比如两个人撸串喝酒,比如偷偷溜出去单独唱歌一唱就忘记回来,那家还贵得很让人心疼。
好比人生中很多重要时刻总得加上点没头没尾的铺垫,他还记得月色温凉,清辉洒在安静宿含楼上,楼边风声过树,遮掉一半他的吉他声,歌还没唱完呢,对方比他还要勇敢,他将说未说的一句“我喜欢你”,英名其妙就被抢了先。
好比说,他们明明是为了生活,才放弃了爱和梦。
可他却为了爱和梦,就这么“不好”着,又过了很多很多年。
故事走到尽头,人生戏剧性地收束了许多漫头没尾又意义重大的眸间,那天太巧,夏天的兰州晚风不凉,而且刚刚我讨的一首歌,他早就唱完––
可接下来,却什么也不发生了,他对面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惜惜懂懂的幼小姑娘。
黄河在兰州淌过。
“当时……我我们没往外说,所以其实也没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过。”
(七)
最后告别前,我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儿顶着店员孤疑的目光跑去给他买啤酒。
不是他要,就是我想买。我连度数都不看,还故作老成地说,人喝醉了能睡得久一点,梦到更多东西,说不定他就能梦到以前的开心事,能高兴一点。
我说,哎,我要走了,我妈喊我了,你今晚喝这个,够不够好好醉一次?
他没说再见,只是又对我浅浅地弯了一下眼睛。
他说的是:“够了。谢谢你”
(八)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早一点写,可能就会记行更多细节,不过我长大了或许会写得更美些,希望这算是好的安排。
当时我就是个惜懂雅子,六年不长,想来也啥长进,但最终写完了,删删改改回忆模糊下笔斟酌怯懦,落于隐峰,文笔依旧稚嫩。
可是谁还能配上那段二十多岁呢?我才十六未七,大既还是不够吧
停笔时我又突然思绪跳转,想到六年过了,他不知看上去大些了没有。
“兰州––哎,兰州––哦––。”
“兰州到喽!”